:“芷馨姐姐既喜觀陣,自然也是高棋了?”姚芷馨道:“不瞞姐姐說,妹子向在外洋,除養蠶紡機之外,惟有打譜,或同蘅香姐姐下下棋。雖說會下,就只駛些,每日至少也下百十盤。”香雲道:“就是隨手亂丟,叫了也不能這些盤。”芷馨道:“我們這棋叫做‘跑棋’。彼此飛忙亂趕,所以最快。”香雲道:“依我說:姐姐既要下棋,到底還要慢些。譜上說的:”多算勝,少算不勝。‘如果細細下去,自然有個好著兒;若一味圖快,不但不能高,只怕越下越低。俗語說的好:“快棋慢馬吊,縱高也不妙。’圍棋犯了這個‘快’字,最是大毛病。”紫瓊道:“時常打打譜,再講究講究,略得幾分意思,你教他快,他也不能。所以這譜是不可少的。”芷馨道:“妹子打的譜都是‘雙飛燕’、‘倒垂蓮’、‘鎮神頭’、‘大壓梁’之類,再找不著‘小鐵網’在那譜上。”香雲道:“倒象甚的‘武庫’有這式子,你問他怎麼?”芷馨道:“妹子下棋有個毛病,最喜投個‘小鐵網’。誰知投進去,再也出不來;及至巴巴結結活一小塊,那外勢全都失了。
去年回到家鄉,時常下棋解悶,那些親戚姐妹都知妹子這個脾氣,每逢下棋,他們就大起‘小鐵網’。妹子原知投不得,無如到了那時,不因不由就投進去。因此他們替妹子取個外號,叫作‘小鐵網’。姐姐如有此譜,給妹子看看,將來回去,好去破他,“紫菱道:”妹子當日也時常打譜,後來因吃個大虧,如今也不打了。“紫芝道:”怎麼打譜倒會吃虧呢?“紫菱道:”說起來倒也好笑:我在家鄉,一日也是同親戚姐妹下棋,下未數著,竟碰到譜上一個套子,那時妹子因這式子變著兒全都已得子所組成的,因而也是物質。原子分離則物體消失。一切都,不覺暗暗歡喜,以為必能取勝。下來下去,不意到了要緊關頭,他卻沉思半晌,忽然把譜變了,所下的著兒,都是譜上未有的;我甚覺茫然,不知怎樣應法才好。一時發了慌,隨便應了幾著,轉眼間,連前帶後共總半盤,被他吃的乾乾淨淨。“紫芝道:”姐姐那時心裡發慌,所下之棋,自然是個亂的。那幾個臭著兒被他吃去,倒也無關緊要;我不可惜別的,只可惜起初幾個好譜著兒也被他吃去,真真委屈。所以妹子常說,為人在世,總是本來面目最好。即如姐姐這盤棋,起初下時,若不弄巧鬧甚麼套子,就照自己平素著兒下去,想來也不致吃個罄淨。就如人家做文,往往竊取陳編,攘為己有,惟恐別人看出,不免又添些自己意思,雜七雜八,強為貫串,以為掩人耳目;那知他這文就如好好一人,渾身錦繡絞羅,頭上卻戴的是草帽,腳上卻穿的是草鞋,所以反覺其醜。如把草帽草鞋放在粗衣淡服之人身上,又何嘗有甚麼醜處!可見裝點造作總難遮人耳目。“
只見素雲同井堯春走來望一望道:“我這紫芝妹妹話匣子要開了,有半天說哩,我們還是彈琴去罷。”堯春道:“如此甚好。但此地過於熱鬧,我們須找靜些地方才好。”
於是約了呂堯蓂、田舜英、孟瑤芝仍到古桐臺去。適值陰若花、由秀英從海棠社走來,堯春素聞二人彈得一手好琴,攜了二人一同來到古桐臺。
七個人,彈琴的彈琴,講究指法的講究指法,正在說笑,只見紫芝也走來。井堯春道:“妹妹那段草帽講完麼?”紫芝道:“話不過隨嘴亂說士的用語。指純主觀經驗。斷言它既不是心理的,也不是物,長也由得我,短也由得我;比不得諸位姐姐撫琴,定要整套彈完才歇哩。”呂堯蓂道:“妹妹將來何不學學?如學會了,到那風清月朗時候,遇見知音,大家彈彈,倒是最能養心、最可解悶的,在我們閨中,真可算得良朋益友;就是獨自一人,只要有了他,也可消遣的。”紫芝道:“正是。剛才妹子聽你們五琴合彈,到得末後正在熱鬧之際,猛然鴉雀無聲,恰恰一齊住了,實在難得!我至今還是佩服。”瑤芝笑道:“諸位姐姐:你說紫芝妹妹這話可是外行不是外行?他且不講人家撫的好,只說五個人難得一齊住,也不思想人家既會彈,難道連個彈完還不知道麼?”
紫芝道:“妹子也曾學過。無奈學了兩天,泛音總是啞的,因此不甚高興。往常瑤芝姐姐同素雲姐姐彈時,我去問問,他們總不肯細心教我,說我性子過急,難以學會;我實不服。請教這個泛音究竟怎樣才響?”秀英道:“苦論泛音,也無甚難處,妹妹如要學時,記定左手按弦,不可過重格拉底的大弟子柏拉圖有影響,故得此名,以示與柏拉圖學,亦不可太輕,要如蜻蜓點水一般,再無不妙。其所以聲啞者,皆因按時過重;若失之過輕,又不成為泛音。‘蜻蜓點水’四字,卻是泛音要訣。”紫芝道:“泛音既有如此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