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她的姐姐說她還是小孩子,不懂得什麼——”
“哼!”
杜竹齋不相信似的搖頭,可是也沒多說。此時吳少奶奶又上陽臺來了,望見杜竹齋夫婦站在一處,就好像看透了一定是為的那件事,遠遠地就送了一個迷惘的笑容來。她到那牌桌邊帶便瞧了一眼,就嫋嫋地走向杜竹齋夫婦那邊,正想開口,忽然下邊花園裡當差高升大聲喊上來:“姑老爺!老爺請你說話!”
杜竹齋就抽身走了。吳少奶奶微蹙著眉尖,看定了杜姑奶奶問道:“二姐,說過了罷?”
杜姑奶奶笑了一笑,代替回答。然後兩個人緊靠著又低聲談了幾句,吳少奶奶朗朗地笑了起來。她們轉身就走到那牌桌邊,看那四個青年人打牌。
杜竹齋在書房內找見了吳蓀甫正在那裡打電話,聽來好像對方是唐雲山。他們談的是杜竹齋不甚瞭解的什麼“亨堡裝出後走了訊息”。末後,吳蓀甫說了一句“你就來罷”,就把聽筒掛上了。
吳蓀甫一臉的緊張興奮,和杜竹齋面對面坐了,拿起那經紀人陸匡時每天照例送來的當天交易所各項債票開盤收盤價格的報告表,看了一眼,又順手撩開,就說道:“竹齋,明天你那邊湊出五十萬來——五十萬!”
杜竹齋愕然看了蓀甫一眼,還沒有回答,蓀甫又接下去說:“昨天漲上了一元,今天又幾乎漲停板;這漲風非常奇怪!我早就料到是老趙乾的把戲。剛才雲山來電話,果然,——他說和甫探聽到了,老趙和廣幫中幾位做多頭,專看市場上開出低價來就扒進,卻也不肯多進,只把票價吊住了,維持本月四日前的價格——”
“那我們就糟了!我們昨天就應該補進的!”
杜竹齋丟了手裡的雪茄煙頭,慌忙搶著說;細的汗珠從他額角上鑽出來了。
“就算昨天補進,我們也已經吃虧了。現在事情擺在面前明明白白的:武漢吃緊,隴海線沒有進出,票價遲早要跌;我們只要壓得住,不讓票價再漲,我們就不怕。現在弄成了我們和老趙鬥法的局面:如果他們有胃口一見開出低價來就扒進,一直支援到月底,那就是他們打勝了;要是我們準備充足——”
“我們準備充足?哎!我們也是一見漲風就丟擲,也一直支援到月底,就是我們勝了,是麼?”
杜竹齋又打斷了吳蓀甫的話頭,釘住了吳蓀甫看,有點不肯相信的意思。
吳蓀甫微笑著點頭。
“那簡直是賭場裡翻觔斗的做法!蓀甫!做公債是套套利息,照你那樣幹法,太危險!”
杜竹齋不能不正面反對了,然而神情也還鎮定。吳蓀甫默然半晌,泛起了白眼仁,似乎在那裡盤算;忽然他把手掌在桌子角上拍了一下,用了沉著的聲音說:“沒有危險!竹齋,一定沒有危險!你湊出五十萬交給我,明天壓一下,票價就得回跌,散戶頭就要恐慌,長沙方面張桂軍這幾天裡一定也有新發展,——這麼兩面一夾,市場上會轉了賣風,哪怕老趙手段再靈活些,也扳不過來!竹齋!這不是冒險!這是出奇制勝!”
杜竹齋閉了眼睛搖頭,不說話。他想起李玉亭所說蓀甫的剛愎自用來了。他決定了主意不跟著蓀甫跑了。他又看得明明白白:蓀甫是勸不轉來的。過了一會兒,杜竹齋睜開眼來慢慢地說道:“你的辦法有沒有風險,倒在其次,要我再湊五十萬,我就辦不到;既然你拿得那麼穩,一定要做,也好,益中湊起來也有四五十萬,都去做了公債罷。”
“那——不行!前天董事會已經派定了用場!剛才秋律師拿合同來,我已經簽了字,那幾個小工廠是受盤定的了;益中裡眼前這一點款子恐怕將來週轉那幾個小工廠還嫌不夠呢!”
吳蓀甫說著,眼睛裡就閃出了興奮的紅光。用最有利的條件收買了那七八個小廠,是益中信託公司新組織成立以後第一次的大勝利,也是吳蓀甫最得意的“手筆”,而也是杜竹齋心裡最不舒服的一件事。當下杜竹齋棖觸起前天他們會議時的爭論,心裡便又有點氣,立刻冷冷地反駁道:“可不是!場面剛剛拉開,馬上就鬧饑荒!要做公債,就不要辦廠!況且人家早就虧本了的廠,我們添下資本去擴充,營業又沒有把握,我真不懂你們打的什麼算盤呀——”
“竹齋——”
吳蓀甫叫著,想打斷杜竹齋的抱怨話;可是杜竹齋例外地不讓蓀甫插嘴:“你慢點開口!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們說的話。你們說那幾個小工廠都因為資本太小,或者辦的不得法,所以會虧本;你們又說他們本來就欠了益中十多萬,老益中就被這注欠賬拖倒,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