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世界是小人書構建的。
在那個物質和精神同樣匱乏的年代,小人書像一盞油燈以微弱之光碟機散我們眼前的黑暗。
小人書帶我們遨遊遠古,觸控歷史。有趣的是,孔孟之道進入我們的視野都是從畫頁上失魂落魄的孔老二開始的。
小人書還告訴我們,秦始皇是個暴君,宋江靠的是小恩小惠,曹操是奸臣。
看著《小英雄雨來》、《雞毛信》、《小馬倌》,我總是恨自己生不逢時。
在孩子們的眼中,小人書裡的戰爭少了幾分慘烈和殘酷,取而代之的是幾分俏皮,幾分浪漫。
小人書造就了這麼一代人:他們揣著支離破碎的知識,憧憬著燦爛輝煌的未來,裝著化解不開的英雄情結,朝著一個大致確定的方向,上路了。
長沙西漢馬王堆出土了我國最早的連環畫。
等輪到我看上連環畫時,已經是20世紀70年代了。
一看就是30年。
其間,畫畫扔下了,音樂扔下了,英語扔下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的精神領地讓連環畫一枝獨秀。
說它是精神食糧毫不誇張。
“他們的青春歲月曾以連環畫為啟蒙,以連環畫為慰藉。重覽這些當年的畫頁,昨日重現的衝擊將催醒沉睡的記憶,當年的滋味也許就在懷舊的氣氛中被帶進陽光燦爛的日子溫暖人心。透過這些,兒時的夥伴、冒險的經歷、神奇的幻想和青春期的衝動會重新降臨我們的心靈。”
“記憶之美的醉人芬芳大概莫過於此吧。”
這是“連友”宋強、馬安、李明的說法。
這是極準確的一種說法。
還有件怪事,不管你聲望多高,官至幾員,捧起連環畫統稱“連友”。
這是一個最平等的部落。
前面的字句中,既有“小人書”又有“連環畫”。
這不奇怪,就像一個人既有大名又有小名。
連環畫亦有多種分法。
我更鐘情的是電影連環畫。這大概是痴迷於電影的緣故,我竟然可以把電影連環畫的畫面看得動起來,腦畔還響著片中人物富於韻味的臺詞。
“各莊的地道都有很多高招兒,還是先看看你們的吧!”
“我們八連從沒打過敗仗,丟過陣地,七連交過來的陣地決不能從我們八連手上丟掉。”
“擺弄蘋果一定要仔細,要像擺弄雞蛋那樣才行。”
執著出巨匠(32)
那時候,看電影是件奢侈的事情,只有部隊大院可以看到免費的露天電影。在風中,在雨中,在雪中,我們凝視銀幕上演繹的一幕幕悲歡離合,而忘卻了人間的冷暖。
再捧起由電影畫面翻拍的連環畫時,頓時領悟了回味與想像的魅力。英雄定格在紙上,依然可以塑造我們的靈魂。
待到翻起那些手繪的小人書時,感嘆和敬佩一同生出——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是怎麼畫家腦海的?
等到明白了,竟然無言以對。原來天大的畫家,用的還是些笨辦法。
“劉繼卣作畫,有一股‘痴’勁,有時竟鬧出不少笑話來。1953年劉繼卣結婚不久,有一回在街上見一老人形象很好,就對著他畫起來,圍了不少觀眾,甚至造成交通堵塞,他卻一點也未發覺。”
“你如果在路上碰到劉繼卣,只要向他打招呼,就會嚇他一大跳,因為他只想著畫當中那些東西,根本就沒有看見你。”
“在家中吃飯,擺上滿桌子的美味佳餚,他都看不見,一邊捉摸畫中的藝術境界,一邊下意識地只吃著眼皮底下的那一碟子菜。”
“他帶孩子逛動物園,對著老虎畫了起來,畫著畫著就入了迷,結果竟把孩子丟了。”
孟慶江先生的這幾段描述,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大智若愚的畫家。看似簡單的一幅幅線描,傾注著畫家畢生的心血,這就難怪人們透過小人書可以感受到畫家高尚的人格力量。
如果“連友”們當中有暗號,其中一則肯定是“山鄉”——“鉅變”!
賀友直先生的4冊《山鄉鉅變》已經成了“連友”爭相收藏的定物。我曾經開玩笑說,如果哪個山鄉有100套《山鄉鉅變》,那這個山鄉馬上就能鉅變。
而《山鄉鉅變》的的確確描繪了清溪鄉——一箇中國式標準村莊的鉅變。它還告訴我們愛情無所不在,因為錯綜複雜的鬥爭並沒耽誤劉雨生與盛佳秀的愛情。
《山鄉鉅變》啟發同行,可以從傳統線描和明清版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