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摟。晚上我們再殺一個回馬槍。不必太多人,就十個精壯小夥,組成小分隊,直撲這族長家的老巢。我帶隊。牛書記、高鄉長在外面接應。許副鄉長由專人護送到縣裡去看病,縣裡不行就省裡,務必不留下一點後遺症。所有人都不回家,不得與他人聯絡,以防再走漏訊息。到凌晨二點,準時出發。牛書記、高鄉長,你們看,這樣行嗎?”
這一夜,我們大獲全勝,抓住族長的兒媳婦,當晚送鄉衛生院做結紮手術——不是普通的結紮手術,因為高鄉長的吩咐,這婦人的兩個卵巢都割掉了。
到天亮,把這婦人放回去。那邊傳出話,要把說話不算數的我給閹了。
我相信他們是真幹得出來的,託人把那位老先生請到鄉政府,與他談條件,扒高鄉長褲子一事可大可小,放下去一兩;提起來千鈞,這侮辱的不是高鄉長個人,侮辱的是政府。把領頭的幾個抓去坐幾年牢應該沒問題。你若不服氣,我這就把你送到號子裡去。大家真刀實槍幹一場。你背後是三千村民,我背後是整個國家。好,現在我不抓人,高鄉長受一點冤屈。你大兒媳婦已經紮了,就算了。你不是還有小兒子嗎?總有傳宗接代的。還有,你們村的學校,鄉里先撥錢給修了。今年,化肥特別俏,我做主,多批給你們二十噸。你老這個鄉賢的名頭跑不掉。
一番話,軟硬皆施。老東西見事已至此,也有臺階可下,嘆口氣,走了。
我寫了一份報告,把牛書記、高鄉長、許副鄉長的功績誇了又誇,自己一筆帶過。再把報告呈給這三位領導過目,他們笑成了三朵花,尤其是牛書記,用一口濃重的湖南口音說,“要得,這你這後生,不是吃官飯搖官船的嘛。”
這年,鳳崗鄉的計劃生育工作名列全縣第一。
或許有人會罵我們這些鄉鎮幹部,作風簡單、粗暴,把黨群關係搞得這樣惡劣,為什麼不可以透過和風細雨的思想政治工作來說服人呢?我不想多加辯解,只說一句話,若做思想工作就能解決問題,這個世界早就共產主義了。
我不無得意地在電話裡向陳映真說起此事。陳映真聽了後怕,埋怨我不該做這隻出頭鳥。說,“懂不懂,你現在就是四個字,韜光隱晦。”岳父聽了,沒說什麼。
一九八五年,我三十二歲,調任梨山鄉鄉長兼黨委副書記。不謙虛地說,梨山人民至今也是感謝我的。我還在鳳崗鄉與老同學電話聊天時得知這幾年君子蘭價格節節走高,再找農業專家瞭解情況,發現這是一種很容易種養的花卉,馬上找到歸林業局管轄的縣苗圃,請求派出技術人員在梨山鄉大面積栽植各種花卉——不僅僅是君子蘭。
人間世 二十四(3)
凡潮流所趨,必有可疑處。我的判斷是:君子蘭的價位肯定是被人操縱,在萬元戶剛剛出現的年代,哪有一盆花賣上萬元的道理?但花這種東西肯定會在人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要中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所謂花之物語,牡丹象徵榮華富貴;桂花象徵光榮;梅花象徵剛強;*象徵高潔;馬蹄蓮象徵純潔;玫瑰象徵愛情……鄉財政很困難。我在縣政府立下了軍令狀。若搞不好,撤我的職。我以鄉政府的名義向銀行貨款五十萬,試圖建起一個規模龐大的花卉養植基地。
今天的我回想這樁驕傲時,必須承認,我的決策也是拍腦袋的決策,帶有很大的偶然因素,幸好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處,還有自身的賭徒心理,幸運女神光顧了我。這年六月,君子蘭的價格突然雪崩,傳言是中央某領導在聽聞瘋狂的君子蘭後,表了一句態,“這不就是根草嗎?”一夜之間,上萬元一株的花變成了百十元,幾千元的變成了十幾元,過去幾百元一株的小苗子,只賣幾毛錢,甚至是一毛錢一大把。在君子蘭最瘋狂的長春,市政府六月一日頒佈《關於君子蘭市場管理的補充規定》,強調機關、企業和事業單位不得用公款買君子蘭;各單位的領導幹部養植君子蘭只准觀賞,不準出售;凡是用公款公物修建花窖的,一律按價付款;在職職工和共產黨員,不得從事君子蘭的倒買倒賣活動,對於屢教不改的要給予紀律處分,直至開除公職和黨籍;同時進一步調整稅收,仍然恢復加成加倍地徵收稅款的辦法。
感謝上帝。這個規定若再晚一天頒佈,我那五十萬塊錢可能就全購買了君子蘭的幼苗。可能有人會問,你當初不是已經注意到這是一種投機行為,為什麼還要參與?正因為是一場投機,我才渴望馬上把手上這五十萬塊錢翻倍!然後再去搞這個基地。說不好聽點,當時一盆叫什麼蘭的,開價就是六十萬人民幣。一盆涼水兜頭澆來。我在長春給家裡打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