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陳映真,把事情一說。陳映真說,只要錢還在手中就好,趕快回來。
我已經在幾位領導面前拍了胸脯,怎麼好意思再把這五十萬帶回家?與同行的技術專家一合計,決定不搞君子蘭,搞別的品種,正準備趕去山東看看那裡的牡丹,陳映真突然打電話過來,說,她一個老同學的丈夫在省花市上做蘭花,目前君子蘭的幼苗價格還得好幾塊錢一株呢。我樂了,南北訊息有一個傳播期,人們還有一個將信將疑慢慢消化的過程,若能把握好時間差,就能賺翻。只是風險也恁大。我決定花十萬塊去買幼苗,同時做好二手打算,能在省裡的花市消化最好;若消化不掉,拉回梨山,君子蘭的培育是有周期的,我就不信過了谷底,它的價格不會反彈。我吩咐陳映真立刻趕赴省城,找她的那位老同學,再去拜訪幾家批發大戶,以縣林業局的牌子與他們簽訂君子蘭幼苗的供應合同。同時在長春花市上,樹起牌子以每公斤幾塊錢的價格收入幼苗,預備裝三輛大卡車,結果裝了八輛,給司機拍出天價,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星夜趕回省城,把幼苗以近一塊錢一株的價格轉手批出,這十萬塊錢就變成一百八十多萬。這是多麼驚人的利潤!
現在回想起來,這事好像沒什麼。當時是下了天大的決心,用驚心動魄這個成語來形容那幾天一點也不過份,我運氣也實在是好。省裡的那幾個批發大戶為什麼敢於要我這批君子蘭?賭的也是時間差。這就像小時候玩的遊戲“擊鼓傳花”差不多,誰若沒在鼓聲停止的那一刻把花傳給下家,那他就跳樓去吧。。 最好的txt下載網
人間世 二十四(4)
當時,所有的錢都過我的手,財務制度形同虛設。只要我分幾萬塊錢給同行的技術專家,大可以把這一百多萬瞞下,或者說瞞下幾十萬是不成問題。
別說我沒動心,我那時的工資也不過百多塊錢。這是夠我賺上幾十輩子的錢。可惜就是不敢拿,顧慮太多。嚴格地講,按其時的標準,我這種行為已經夠得上經濟領域投機倒把的邊緣,若有人去檢舉揭發,自己再往裡面伸手,弄不好就得去坐牢。何況陳映真已經對她父親講了這事。這位老右派思想頑固得緊,把膽大妄為的我訓了一頓。我可不敢再拿政治前途下賭。回梨山鄉,五十萬欠款還了銀行,再分了一口湯給林業局花圃,沒喘一口氣,又趕赴山東,找來技術顧問,引來良種,用這賺來的一百多萬搞起花卉養植。再透過老同學的關係,在上海、武漢找銷售渠道,一年來風裡奔雨裡走,到年終,財政收入原本在十三個鄉鎮中排名中游的梨山鄉一躍成為龍頭老大,全年鄉財政收入實現357萬元,比上年增加210萬元。
要說那時,真是一心一意撲在工作上,白天蹲基地,晚上還蹲基地,同時瘋狂地閱讀各種有關於花卉知識的書籍,沒多久,便能與省裡的花卉專家過招,侃侃而談各種花卉的習性、日常養護、蟲害防治、常見病治療、以及授粉、嫁接等等。一時間,人人都知道梨山鄉出了一個花瘋子。我這人是有瘋勁,可能遺傳了母親的基因。岳父送我的三個字,我只能做到“清”與“勤”,“慎”字是遠談不上。不過待人接物還算謙虛,知道自己本來屁都不是,是靠裙帶關係爬上來的,別人幹八小時,我幹十八個小時。真不是吹牛。那時體力又好,腦筋轉得也快,一晚上只睡四五個鐘頭是家常便飯。
梨山鄉煥然一新。除了搞好這個花卉基地,抓日常工作之外,我還辦了二件大事:一是投了三十萬給梨山鄉小學,蓋起一幢三層樓的教學大樓,是全縣最好的鄉級小學。再窮,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我沒把這句刷在馬路圍牆上的石灰語錄當成廣告。二是修馬路,把透過縣城的那條晴天三尺土雨天三尺泥的爛路改造成一條兩車道的瀝青馬路。總共投資一百七十萬,鄉里拿了三十萬,問縣裡要了二十萬,再直接找省財政廳專款專用撥了一百二十萬。沒問老百姓要一分錢。
我的事蹟引起了縣、行署、省政府的高度重視,被視為敢想敢幹有魄力的年輕幹部。各級部門的宣傳部開始樹我這個典型。當時全國的政治大氣候是鼓勵能人,鼓勵農村搞深化改革,把以建立農村生產責任制為中心的農村改革第一階段轉向改革農村經濟管理體制、促進農村產業結構合理化的農村改革第二階段。在這一年的一月一日,*中央就發出“一號檔案”,要求改革農產品統派購制度,逐步把價格放開,真正按價值規律辦事,做市場調節的文章;要求調整農村產業結構,繼續貫徹決不放鬆糧食生產、積極發展多種經營的方針,面向市場,因地制宜,使農業內部各個方面協調發展,逐步實現農村產業結構合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