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2 / 4)

小說:人間世 作者:吻火

的普通政府工作人員。只能深深嘆息。

明月幾縷幾多香,絲絲縷縷皆惘然。

功名利祿如雲來,雲開霧散還自在。

自在可以飲酒酣,毋須理會秋日寒。

明月應當自歸去,不要為我添衣裳。

這一次離開大成,別說鞭炮,連一下掌聲也欠奉。我沒要縣政府派出的小車,拎著一個簡陋的行囊,沒通知誰,獨自步行去了汽車站。天下著微雨,陰陰的涼。雨點猶如婦人的舌尖,濡溼了我的嘴唇。鳥,應該是麻雀,一隻一隻在那群“王八樓”的屋脊上跳。瓦是一大片紅,鳥是黑色的一個個點。這“點”在“面”上,彈啊彈啊。蠻好看的。好像這鳥是乒乓球,好像那瓦面是球拍。 txt小說上傳分享

人間世 二十六(7)

“王八樓”中有二幢聯體別墅,曾被縣裡收繳,被我撥給縣養老院。養老院確實有困難固然是一大原因。我也是故意噁心那幫在“王八樓”裡住的有錢人。我甚至向環衛所暗示,要他們在那裡搞一個垃圾中轉站。現在,一個老頭,就在微雨裡撐著把黑布雨傘,來回小跑。當我從門口經過時,他停下腳步,看著我嗬嗬笑。再過段日子,他可能無法再呆在這裡。政治一向就是人走茶涼,甚至人還沒走,茶已微涼。我心裡很清楚。我在大成縣搞的良種推廣、農村工作小組、村民自治選舉、對全縣貧困線以下的群眾給予生活補助以及免去貧困家庭學生學費等,都將淪為一紙空文。比如,縣裡已經明確表示將取消對種田大戶的補貼。而這二幢房子也聽說要被縣政府重新收回另做他用。該買的車會重新買,該吃的飯將照樣吃,該去旅遊的人還得去。“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老婆告到紀檢委,紀檢委的書記說:該喝的不喝也不對。”

說來慚愧,去年的禁吃令曾導致大成縣一大批餐館關停並轉。一個廚師還手掄兩把菜刀,在路上攔住我,說要與我比試刀法。現在,他的高妙刀法算是有了用武之地。我在大成縣呆了一年半時間,大成縣市面比較蕭條,還不如我來之前。用地區一位領導的話來說,到了夜晚,就是一幢鬼城,街頭連個洗桑拿的地方都沒有。我無意把大成搞成鬼城。我甚至有在大成搞一個紅燈區的打算。我個人是贊成賣淫合法化的。但我得先讓老百姓吃飽飯,而不是讓二萬幹部每天晚上聚在街頭餐館猜拳劃酒熱熱鬧鬧拉動GDP。

GDP能說明什麼?兩個母親各自在家裡照看孩子,不會產生GDP;如果她們交換看孩子,每個母親向對方付費,則會增加GDP,但是孩子卻因為非母親照看而增加痛苦。又或者是著名的那個破窗理論。GDP不能衡量社會成本、增長的代價和方式,不能衡量效益、質量和實際國民財富,不能衡量資源配置的效率,也不能衡量分配,更不能衡量諸如社會公正、快樂和幸福等價值判斷。可它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成了八十年代末官員們的政績體現。我之所以能在前年連升三級,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在梨山鄉幹出來的GDP好。

我為大成留下的或許只有去年多弄來的二千萬款子。可能還有向上級部門要錢的法子。頂多,再加上那個沒成型的宣傳小組。官員們來來往往。百姓們或許會因為某位官員,眼裡冒出一點火星,很快,火星熄了,如是一而再,再而三,他們的表情就是我剛來大成時見到的那樣——連絕望都沒有了。

我在汽車站候車時打了一個盹。短短的十分鐘內,我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我好像幹了一件壞事,駕車逃亡。怕被別人發現,還把汽車摺疊著藏入口袋。我涉過一條河。河水上游是哭泣的人們,男女老少都有。他們的眼淚匯成了這條河流。我感到害怕,繼續飛跑,上了山。山裡有很多樹。我在樹下坐,想歇口氣。然後,我發現自己倒在河邊,被人用木棍毆打。一個蒙著面的男人準備幹掉我。我很平靜地與他討論各種問題。也提到自己做的壞事。我覺得馬上要面臨的死,是上帝對自己的懲罰,也是我唯一的贖罪方法。男人沒理我,揮動鐵鍬,把我埋入土裡,在掩上最後一鍬土的剎那,嘿嘿笑了,臉色詭異。我的腦袋裡出現他的聲音——那些都是我把你用棍子打暈後出現的幻覺。換句話說,我並沒有幹什麼壞事,沒駕車逃跑,也沒走過河,走進山,我不過是被男人綁架在這兒。但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幹壞事的感覺是那樣真實?

我問自己。然後醒了。上車時,我看見去年那個在棚戶區煮爛菜幫子的老婦人,她揹著一個大竹簍從我面前一點點挪過,肩膀上似乎有看不見的山,身子是歪的。她看了我一眼,又好像沒看這一眼,手中的鐵勾子準確地敲在我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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