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收拾停當,請狄希陳過去,李奶奶迎出來,陪著吃茶,問了來歷。狄希陳說起童奶奶來,李奶奶說是他認義的姐姐,小虎哥是他的外甥。有這段姻緣,更覺親熱。
待不多時,虎哥來拜,戴著明素涼帽,軟屯絹道袍,鑲鞋淨襪,一個極俊的小夥。與狄希陳敘了寒溫,又見過了他姨娘李奶奶,說狄希陳前次原住他家房子,是山東的富家,父子為人甚是忠厚。李奶奶越發敬重。李明宇晚上回來,相見拜往,不必細說。
次日,狄希陳赴禮部投過文,見過了祭酒司業及六堂師長,開啟行李,送了童奶奶兩匹綿綢、一匹紡絲白絹、二斤棉花線、兩雙絨褲腿子;送了李明宇一雙絨襪、二雙絨膝褲、四條手巾、一斤棉線。李明宇也是個四海朋友,李奶奶原是京師女人,待人親熱。狄希陳離了那夜叉,有了旺氣,賓主也甚是相處得來。第三日童奶奶送了一方肉,兩隻湯雞,兩盒點心來看。狄希陳叫狄周添買了許多果品,請李奶奶合童奶奶同坐。日西時分,李明宇、虎哥都各回家,都尋做一處,吃了一更多酒。後來李明宇家擺飯,童奶奶留坐,狄希陳回席,每次都是這幾個人。
狄希陳在家裡守著素姐,真如抱虎而眠,這就是他脫離火池地獄的時節。八月初七日,伺候聖駕幸過了學,奉聖旨頒下恩典,許侍班監生超選一級。狄希陳也要赴吏部考官,投了卷子,考定府經歷行頭。那年明水鎮發水的時候,都聽見水中神靈說他是成都府經歷;府分尚然未定,這經歷既是不差,這成都府將來必定不爽,想:“這家中受那素姐萬分折挫,秦檜、曹操在地獄裡受不得的苦都已受過,不如使幾千兩銀子挖了選,若果是四川成都,離山東有好幾千裡地,撇他在家,另娶一房家小,買兩個丫頭,尋兩房家人媳婦,竟往任所,豈不是拔宅飛昇的快活?童奶奶雖是個女人,甚是有些見識,為人謀事極肯盡心。先年調羹的事,管的甚是妥當,不免將我的真心吐露與他,合他商確個妥當。”
一日陰雨無事,狄希陳叫呂祥辦了酒菜,做山東的面飯,請過童奶奶與李奶奶來閒話。吃酒中間,狄希陳言來語去,把家中從前受罪的營生,一一告訴。童奶奶嘆惜換惶。李奶奶只說是狄希陳造言枉謗,說:“天下古今,斷無此事!極惡窮奇,必不忍為!”童奶奶道:“妹妹,你乍合狄大叔相處,知的不真。狄大叔雖是今日才告訟咱,這事我從那一遍就知道了。咱的管家合尤廚長都合我說來,說美女似的一個人,只這們個性子哩。狄大叔,你算計的也不差,一個男子漢娶妻買妾是圖生兒長女,過好日子,要象這們等的,這天長地久的日子怎麼捱!沒的把個命兒嗚呼了哩!狄爺還壯實麼?得他老人家高年長命,替你管著家,你就該做這個。”狄希陳道:“家不家我也不管;浮財我是久已不希罕的,舍了的物;地土房子沒的怕他抬了去不成?待一千年也是我的。好便好,不然,我爽利舍了家,把爹也接了任上去,把家丟給他,憑他怎麼鋪騰。”童奶奶道:“這也無不可的。狄大叔自己主意。”李奶奶道:“我只信不及,誰家媳婦兒有這們凌逼男子的來!”狄希陳說:“李奶奶,你不信麼?”露出左胳膊來,說道:“看看!這是鐮刀砍的,差一點沒喪了命!”又露出右胳膊來:“再看看!這是咬的!二位奶奶,你叫了俺那管家狄周合小選子,你背地裡問他。我昨日家裡起身,與其作揖,辭他,他也想的到,把那七十二般的惡死,沒有一件兒不咒到我身上的。”李奶奶道:“情管你也不守法度,一定在外邊養女吊婦的。”童奶奶道:“沒的家說!一個男子漢,養女吊婦也是常事,就該這們下狠的凌逼麼?這是前生的冤業,今生裡撞成一搭了。”吃酒說話,直到掌燈的時節,各自散了。
次日,又與童奶奶商量,定了主意,挖年選官,差狄周到家還得捎百數銀子使用。狄周行後,狄希陳又央童奶奶替他尋妾。童奶奶仍舊叫了尋調羹的周嫂兒馬嫂兒與狄希陳四下揀選。誰知這們一個京城,要一個十全妥當的人兒也是不容易有的。不是家裡父母不良,就是兄弟兇惡,或是女人本人不好。看來看去,百不中意。每次相看,都央了童奶奶袖著拜錢合兩個媒婆騎著驢子,串街道,走衚衕,一去就是半日。狄希陳合寄姐坐在炕上看牌,下別棋耍子。玉兒也長成了個大妮子,虎背熊腰的也不醜,站在跟前看牌,說著,三個鬥嘴雌牙。狄希陳也常給小玉兒錢,門口買炒栗子合炒豆兒大家吃。或叫他到玉河橋買熟食酒菜。出去一大會子,丟寄姐仗合狄希陳在家,常常童奶奶相人回來,街門不關,一直徑進到房中,不見玉兒,只見寄姐合狄希陳好好的坐著頑耍。他兩個也不著意,童奶奶也不疑心。問玉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