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回說差出買甚東西。買的回來,大家同吃。
一日,童奶奶又去相人,寄姐合狄希陳擲骰賭錢,成對的是贏,成單的是輸,把狄希陳袖著的幾十文錢,贏得淨淨的。狄希陳說:“我輸淨了,你借與我幾十文,我再合你擲。”寄姐說:“喲!你甚麼有德行的人,我借給你!咱不贏錢,我合你贏打瓜子。我輸了,給你一個錢;你輸了,打你一瓜子。”狄希陳說道:“我為甚麼?你輸了就給個錢,我輸了就捱打呀!咱都贏瓜子。”寄姐仗著手段高強,應道:“罷呀怎麼!”一連擲了幾個對,把狄希的胳膊,寄姐一隻手扯著,一隻手伸著兩個指頭打。狄希陳擲了一對麼紅,喜的狄希陳怪跳,說道:“我可也報報仇兒!”寄姐捏著袖子,拳著胳膊,甚麼是肯伸出手來。狄希陳胳肢他的脖子,拉他的胳膊。只是不肯叫打,說:“你再擲一對麼紅,我就叫你打。”狄希陳說:“也罷呀怎麼!”一擲又是一對麼紅。寄姐忙說:“我不依,你不依!”拿著骰子舉了一舉,口裡默唸了幾句,遞與狄希陳說道:“你要再擲一對四紅,我可叫你打了罷。”
狄希陳也把骰子舉了一舉,口裡高聲念道:“老天爺,我合寄妹妹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擲就是一對四紅!”寄姐紅著臉道:“甚麼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呀?”狄希陳道:“只許你念誦,不許我念誦罷?”一邊擲下,端端正正擲出一對四紅。寄姐與狄希陳俱甚喜歡。寄姐道:“我不賴你的,可叫你打下子罷。”伸出白藕般的手臂,帶著烏銀鐲子。狄希陳接在手中,說道:“怪不得不叫打!我也舍不的打呢!”放在臉上蹭了幾蹭,說道:“割捨不的打,咬下子罷?”放在口裡,印了一印。
狄希陳一邊奚落,一邊把手往寄姐袖子裡一伸,掏出一個桃紅汗巾,吊著一個烏銀脂盒,一個鴛鴦小合包,裡邊盛著香茶。狄希陳說:“我沒打你,你把這胭脂盒子與合包給了我罷?”寄姐道:“人的東西兒,給了你罷呢!我也掏你的袖子,看有甚麼,我也要!”狄希陳伸著袖子,說道:“你掏!你掏!我又沒甚麼可取。”寄姐道:“誰說呀?掏出來,都是我的。”伸進手去,摸著一個汗巾,寄姐在他胳膊上扭了一下,說道:“我把你這謊皮匠……你說沒有,這是甚麼呀?”拉出來一個月白縐紗汗巾,包著一包銀子。
寄姐把自己的汗巾撩到狄希陳懷裡,說道:“咱就換了。”狄希陳道:“咱就換了,不許反悔。”寄姐說:“我只要汗巾,不要這包著的杭杭子。”解開汗巾結子,取出那包銀來,約有八九兩重,丟在狄希陳袖上。狄希陳仍把那封銀子還丟在寄姐懷裡,說道:“咱講過的話:換了,換了。你光要汗巾,不要這杭杭子?你倒好性兒。我娶了你罷?”寄姐說:“你這們好性兒,我嫁了你罷呀!我只是光要汗巾子,不要這個!”狄希陳說:“我只是叫你要,不許你不要呢。”正翻纏著,童奶奶來到家裡,問說:“你兄妹兩個鬥甚麼嘴哩?”寄姐道:“我贏了他的汗巾子,他待把銀子都撩給我,我希罕他的麼!”童奶奶呃了一聲,也沒理論。
過了兩日,二位媒人又有一家相應的,去到狄希陳下處商議。狄希陳說道:“我一來也揀人材,我二來也要緣法。我自家倒選中了一門可意的,只怕你兩個沒本事說。”兩個媒人道:“你要說那差不多的人,俺怎麼就沒本事說?你要說那大主子,他不給人家做‘七大八’,俺敢仔沒本事說。”狄希陳道:“你放著眼皮子底下一門好親戚,他不消打聽我,我不消相看他,你們不點上緊兒,可遙地裡瞎跑。沒的我這們個人,做不的個女婿麼?”
周嫂兒伶俐,馬嫂兒還懵懂,說:“是誰家?我們倒不曉的。”周嫂兒道:“狄大爺說的,情管就是寄姑娘。俺見童奶奶說得話撅撅的,揀人家,挑女婿的,俺倒沒理論到這上頭哩。”馬嫂兒道:“哎!你就沒的家說!他肯替人做小,他也不肯叫你帶到山東去。”狄希陳道:“要只為這兩件,都不必慮。我雖是家裡有,拿著我就是仇人,我豈止舍了他,我還連家都舍了哩!我是另娶的妻,我何嘗是娶妾?怕我帶了家去,我家裡戀著什麼?我這不家裡取銀子去了?挖了選,選出官來,我從京中上任,我是爺,他就是奶奶。要是寄姑娘給了我,我還請了童奶奶都到任上替我當家理紀的。我又沒有母親,甚麼是丈母?就是我的親孃一樣。我就不做官,我在京裡置產業,做生意,丁仔要往家裡火炕內闖麼?我就做官不賺錢,那家裡的銀錢也夠我過的。你去合童奶奶商議,依與不依,你就來回我的話。”周嫂兒道:“管他依不依,咱合他說聲去。他就不依,沒的有打罪罵罪麼?丁仔緣法湊巧,也是不可知的事。咱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