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娶哩?真個麼?是多昝的事?”呂祥道:“多昝的事?生的小叔叔,待中一生日呀。”素姐道:“瞎話呀!這一定是我來了以後的事,怎麼就有勾一生日的孩子?我信不及。你說娶的怎麼個人兒?”呂祥道:“白淨富態,比奶奶不大風流,只比奶奶多個眼合鼻子。”素姐道:“賊砍頭的!我天生的沒鼻子少眼來?他強似我?你說他夠多大年紀了?”呂祥道:“奶奶,你可是瑣碎,你年時沒都見來麼?”素姐說:“搗的甚麼鬼!我那裡見他去?”
呂祥道:“奶奶,你年時到京,你沒先到那裡?你見咱家劉姨合小爺來呀?那個半夥老婆子,是俺爺的丈母,那個年小的,就是另娶的奶奶。那童老孃沒說是他兒媳婦兒麼?這都是奶奶你眼見的。奶奶臨出京,你沒又到了那裡?他鎖著門。可是相太爺恐怕奶奶再去,敗露了事,叫他預先把門鎖了。那房子就是爺使四五百兩銀子買的。聽說奶奶你還到了兵部窪當鋪裡,那當鋪也是爺開的,只吃虧了相太爺外頭攔著,奶奶沒好進去。後頭狄周媳婦合童大妗子都在鋪子後頭住著,另做飯吃。”
素姐氣的臉上沒了血色,道象那西湖小說上畫的那個骷髏相兒一般,顫多梭的,問道:“狄周是多昝另娶的媳婦呀?”呂祥道:“狄周沒另娶媳婦呀!”素姐道:“那一年他兩口子去送姓劉的那私窠子,狄周自家回來說他媳婦子死了。他沒死麼?”呂祥道:“他死了甚麼媳婦子!他留下他媳婦子伺候劉姨合小爺,甚麼死!他尋思一窩一塊的,劉姨,小爺,童老孃,奶奶,小叔叔,都一搭裡同住。”素姐道:“呂祥,你當著我叫的那童老孃合那奶奶這們親哩!”呂祥道:“你看!誰不趕著他叫老孃合奶奶,只我叫哩麼!”素姐問說:“人都趕著他叫奶奶,可趕著我叫甚麼呢?”呂祥道:“也沒聽見人叫奶奶甚麼。總然是撩在腦門後頭去了,還叫甚麼呢?除的家倒還是爺提掇提掇叫聲‘那昝姓薛的’,或說‘那姓薛的歪私窠子’,別也沒人提掇。”素姐又問:“如今那夥私窠子們呢?”
呂祥要甚狄希陳的罪過,不說調羹和童奶奶都還在家,只說:“如今寫了兩隻大官船,兵部裡討的火牌勘合,一家子都往任上去了。丫頭、家人和家人媳婦子,也有三四十口人哩。”素姐道:“他可怎麼又替我做的袍,打的帶,張的藍傘,可是怎麼呢?”呂祥道:“奶奶,伶俐的是你,你卻又糊塗了!家裡放著老爺老***祖墳,爺做官,沒的不到家祭祭祖?既然要回家住幾日,不買點子甚麼哄哄奶奶,爺也得利亮起身麼?”素姐道:“他既一家子都去罷,可又怎麼下狠的只待纏了我去呢?”呂祥道:“奶奶,你問爺的心裡是真是假。這是‘反將計’,奶奶也不知道了?”
素姐道:“你且消停說罷,我這會子待中氣破肚子呀!我可有甚麼拘魂召將的方法,拿了這夥子人來,叫我剁搭一頓,出出我這口氣!那忘恩負義的賤雜種羔子,不消說,我啃他一萬口肉!狄周這翻江祭海的,擰成股子哄我,我還多啃他幾口!情管爺兒們新近持了臥單,教打夥子就穿靴。呂祥,你算記算記,他去了這半個多月,咱還趕的上他不?”呂祥道:“怎麼趕不上?我等不趕了去取我的行李,找我的工食麼?”素姐道:“我算記妥著,我也待去哩!”呂祥道:“這有甚麼難算計的事?咱不消順著河崖上去,咱一直的起旱,徑到濟寧,問個信兒,他的船要過去了,咱往前趕;要是船還沒到,咱倒迎來。脫不了他有勘合,逢驛支領口糧廩給。只往驛裡打聽,就知是過去沒過去了。”素姐道:“咱拿出主意來,即時就走。你揀兩個快騾喂上,我收拾收拾,咱即時起身。你只扶持著叫我趕上,你的衣裳工食,都在我身上!”
呂祥道:“還有一說:我來家把爺的機密事洩漏了,我又跟奶奶趕了去,奶奶合爺合起氣來,爺不敢尋奶奶,只尋起我來,我可怎麼禁的?”素姐說:“我只一到,先把你的行李合你的工食打發的你來了,我再合他們算帳不遲。”呂祥道:“這還得合那頭老孃說聲,跟個女人才好。”素姐道:“說走就走,不消和他說,除惹的他弟兄們死聲淘氣的,帶著個老婆,還墜腳哩。你快喂頭口,快吃飯,咱今日還趕王舍店宿,明日趕炒米店。你看咱拴上甲馬似的走的風響。”
素姐就只隨身衣服,腰裡扁著幾兩銀子,拿著個被囊。備了兩個騾,合呂祥一個人騎著一個。剛只三日,到了濟寧,尋了下處,走到天仙閘上,問了閘夫,知道狄希陳合郭總兵的兩隻座船,從五日前支了廩給過閘南去,將次可到淮安。素姐心忙,也沒得在馬頭所在觀玩景緻,柴家老店秤買胭脂;吃了些飯,餵了頭口,合呂祥從旱路徑奔淮安驛裡打聽。又說是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