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打發了差人。”說著,替新人摘了頭,脫衣裳。新人還要做假,他說:“窄鱉鱉的去處,看咱哥合嫂子聽見,悄悄的睡罷!”新人不敢做聲,凡百的事都惟命是聽了。
再說嚴列宿拿到了縣裡,晚堂見了官,他回說是他哥名下的錢糧,他不當家主事。官問說:“分居不曾?”里長回說:“不曾分居。”官說:“不曾分居,怎說不干你事?”抽了三枝籤拿下去打,剝他的褲子,從腰裡吊出一匹紅布、兩朵絨花出來。官問說:“是甚麼東西?”他回說:“是披的花紅。因今日娶親,從路上被人拿住。”官問說:“是方去娶,卻是娶過回來?”回說:“是娶了親走到半路。”官說:“放起來!”說那裡長:“你平日不去催他,適當他娶親,你卻與他個不吉利,其心可惡!”把那裡長打了十板,把嚴列宿釋放回家,限三日完糧。
嚴列宿因天已夜了,尋了下處,住了一夜。次早回到家中,走進房去,好好的還穿了新海青、新鞋、新帽,不是昨夜成親的那個新郎。新人肚裡明白,曉得吃了人虧,口裡一字也不曾說破,只問:“還欠多少錢糧?”新郎說:“得二兩五六錢方夠。”新人將自己的簪環首飾拿了幾件,教他丈夫即刻回去完了錢糧,不可再遲。新郎果然持了首飾,回到縣裡,換銀納糧。新人到一更天氣,等人睡盡了,穿著得齊整,用帶在自己房裡吊死了。次日方知。
嚴列星心裡明白,嚴列宿那裡曉得這個原故,就是神仙也猜不著。請了丈人丈母來到都猜不著。一個第二日的新人新郎,又兩夜不曾在家,連親也還未成,怎就吊死?這必定是宿世的冤業。這沒帳的官司就告狀也告不出甚麼來,徒自費錢費事,不如安靜為便。打了材,唸了個經,第三日起了五更抬到嚴家墳內葬了。
晚間,嚴列星與老婆賽東窗商議:“可惜新人頭上帶了好些首飾,身上穿了許多衣裳,埋在地裡,中甚麼用?我們趁這有月色的時候,掘開他的墳,把那首飾衣服脫剝了他的,也值個把銀子。”老婆深以為然。
等到二更天氣,兩口子拿了掀鋤斧頭,乘著月亮,從家到那墳上,不上兩箭地遠。嚴列星使�頭掘,老婆使鐵掀除。一時掘出材來,一頓開啟材蓋,掀出屍來,身上剝得精光,頭上摘得罄盡,教老婆捲了先回家去。嚴列星還要把那屍首放在材內,依舊要掩埋好了回去。
誰知他來的那路口,有小小的一間關聖廟。那廟往日也有些靈聖,那明水鎮的人幾次要擴充另蓋,都託夢只願仍舊。這晚,關聖的泥身拿了周倉手內的泥刀,走出廟來,把賽東窗腰斬在那路上,把嚴列星在墳上也剁為兩段。把材內的屍首漸漸的活將轉來,遞了一領青布海青與他穿了,指與他回家的道路。
新人走到半路,看見一個女人剁成兩塊,躺在地裡,唬得往家飛奔。走到門口,門卻是掩的,裡邊不曾關閂,一直到了自己房門叫門。新郎唬得話都說不出口,只說:“我與你素日無仇,枉做夫妻一場,親也不曾成得,累得好苦!葬過你罷了,你鬼魂又回來作祟?”新人說:“我不是鬼,我是活人。是一個紅臉的人,通似關老爺模樣一般,救我活了。但我身上的衣裳寸絲也沒有了,他遞了領青佈道袍穿在這裡。他把一個人殺在墳上,一個人殺在路上,都是兩半截子。我來的時候,那個紅臉的人拿了把大刀,還在墳上站著哩。”新郎說:“有這等奇事!”大聲的叫他哥嫂,那有人應。只得開了門,放他進來,仔細辨認,可不是活人?穿的道袍原來就是他自己的。
點起燈來,去到他哥嫂窗下叫喚,那裡有個人答應。推進門去,連蹤影也是沒有的。心裡疑道:“莫非殺的那兩個人就是他兩口子不成?他卻往墳上去做甚麼?難道好做劫墳的勾當?”叫起兩邊緊鄰來,又央了兩個女人相伴了他的媳婦,又喚起鄉約地方一同往墳上去看,把眾人都還不信。走到半路,只見兩半截人死在道上,腸子肝花流了一地,旁邊一大卷衣裳。仔細認看,果真是他嫂嫂賽東窗,一點不差。
嚴列宿拾起那捲衣裳抱了,又到墳上,望見一個人怒狠狠站在那裡。眾人縮住了腳,不敢前進,問說:“那站著的是甚麼人?”憑你怎麼吆喝,那裡肯答應一聲。又前進了幾步,仔細再看,不是人卻是甚的?眾人又縮住了腳,拾了一塊石子,說道:“你不答應,我撩石頭打中,卻不要怪!”又不做聲。將那石子剛剛打在身上,只聽梆的一聲,絕不動彈。眾人說:“我們有十來個人,手裡又都有兵器,他總然就是個人,難道照不過他?著一個回去再調些人來!”
誰知人也就都曉得,漸漸的又來了好幾個人,都有器械,齊吶了一聲喊,撲到跟前,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