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是全連的頂尖爆破手,雖然他事後才知道自己第一次炸掉了55噸重的重型坦克,可還是念念不忘那次橋頭之戰。
此次戰鬥結束後,三十八軍一一三師三三八團的尖刀偵察連打通了前往球場的重要公路橋頭堡,而損失大半的連隊卻只有一天的休整時間。
槍嘎子的鋼盔被炸飛了,事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而湛江來左眼的視力偏降,估計那枚炮彈還是帶給了他些許傷害。
入夜的時候,三十八軍大部已過了公路橋,湛江來從團長的吉普下車後徑直走向連隊暫駐地。
老宋早就在橋頭上等他了,等他走過來上去就是一拳狠的。
“你大爺的!上次怎麼說的,不許你再搞個人英雄主義,不許你再胡來,你他媽的都當耳邊風,俺是在師長面前拍胸脯打包票的,一定要把你改過來,可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隨後老宋蹲下腰去,捂著臉就哭開了,他喃喃著:“當初你是一個團長,打呀打呀團沒了,當了營長,營也讓你打光了,好不容易解放了!到現在出來,你這是要把連也打禿了呀!
“當初連裡宣傳老兵復員,你他媽一聲不吭,抗美援朝一招呼,讓俺勸回家的老兵又得讓俺找回來,當時你他媽在哪呢!”說著,老宋就拍自己嘴巴,哭道,“俺他媽上輩子真是欠你的呀……不是人做的事,都他媽讓俺做絕了!”
湛江來捂著紅腫的嘴巴,彎下腰摟住老宋,說:“對不起你,兄弟。”
那一夜,雪停了,全連一百五十二人,非戰鬥減員二十四人,戰鬥傷亡六十九人。
在這月光慘白的夜色中,有兩個人睡不著。
書裡乖雙手拄著大臉問:“你說咯,他心裡到底想啥子呢?”
哄子蛋撇了撇嘴,望著星星說:“你說誰哩?”
“湛大頭呢,你說他是不是閻王爺下凡咯,連子彈都繞著他走呢?”
“不像……他是過勁的人兒,厲害得緊!”
“你啥時候跟的他?”
“遼瀋戰役的時候嘍,你比我早,還不曉得?”
“那個時候哦,哪知道嘛是鬧革命撒,我呀,也是比你早一點點,以前在國民黨那邊撈飯吃的。”
“我可不是,不過聽說磨盤、老油醋和佛爺都和連長打過鬼子,那個時候他們十五、六歲,滿山打游擊,厲害得緊!”
“誒?你們說誰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槍嘎子跑了過來,他往兩人身前一坐,接著說道,“子彈不好搞,頭盔也沒了。”
書裡乖拍著他腦袋,笑道:“腦殼子還在呢,沒得事。”
槍嘎子嘿嘿傻笑,從懷裡掏出壓縮餅乾遞給倆人,說:“你們知道不?連長有個毛病,總喜歡把死人的身子扒個精光,然後再把衣服給人家穿上,這事你們知道不啊?”
“曉得,磨盤說那是他們家鄉的習俗,可爺就不知道哪個地方有這習俗。”
哄子蛋皺著眉,說:“我死了可不想被他扒光光。”
槍嘎子說:“他不扒自己人。”隨後傻笑道,“咱都一起洗過澡,誰沒看過誰啊。”
他們在這嘀咕,卻不知湛江來正在駐地後面,也就是公路橋東側的分撿區翻屍體呢。
湛江來跟衛生連計程車兵說,連裡頭西邊去的弟兄想家,死在國外回不去,他想幫他們回家。衛生連的人見他說得神神叨叨,想了想就沒攔他。
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外鄉鬼不認路,冰天雪地的,有個熟人叫他們回去,心裡也算對得起弟兄了。
那個時候不讓點火把,湛江來就在帳篷裡戳開手電筒,拿著熱水毛巾,一個一個給他們擦乾淨,有炸零碎的,他就瞅哪個零件能接上,就湊合接上去。
三十八軍尖刀“禿子連”(6)
“弟兄們……湛大頭給你們擦乾淨了,咱們早點回家,省得家裡人惦記,咱們命不好,都趕上這時候了,你們先走一步,湛大頭把事做完了,就找你們去……”
說著說著,湛江來就哭了,他蹲在一排排的屍體中央,臉埋進血汙的毛巾中不住哽咽著,可他不敢哭出聲,嗚咽得像頭孤獨的老狼……
第二天一早,山裡有些霧氣,槍嘎子出來繼續找他的鋼盔,見磨盤在做俯臥撐,小孩子心性就上來了,騎上去就是一腳,磨盤黑著驢臉把他摔下來,咯咯樂道:“小玩意兒,跟爺裝是不是?”
槍嘎子傻笑著,問:“咱這是要去哪兒啊?”
磨盤光著膀子,一邊套棉襖,一邊說:“聽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