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帶著2班在反覆爭奪一幢房子的時候,足心被一枚鋼釘刺到了,他一瘸一拐地指揮僅有的班組撤退,防守在陣地與連部最後的一道屏障之間。在已經打爛的破磚爛瓦前,他坐在椅子上壓下最後的槍彈,隨後又悻悻地擠出來一枚,將它揣在上衣兜中。
當鬼子瘋狂地炸開缺口後,佛爺抽出了剔骨刀,他合計這次算是交待在這了,不過他有一粒子彈,這粒子彈可以當做渡河的奈何錢,他可以平安地回到家鄉,然後投胎去迎接新的生命,所以他略顯猙獰地擠出微笑,在班組最後一個人倒下的時候,揮著刀在小屋中與敵人廝殺做一團。
在隆隆的爆炸聲中,增援而來的銅爐領著二排突然插了上來,他端著輕機槍打死不斷湧入屋子的敵兵,在踏入門口的一霎,腳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他藉著兇烈的火光看去,屋子裡殘屍處處,鮮血如河流一般湧出了屋子,像是潑出去的泥漿黏黏糊糊的,銅爐喉嚨裡有些異樣,他瞪著雙眼看到一個身影掙扎著從死人身下爬起,那人渾身是血,只露出一雙眼白在盯著他。
“一排長?”
佛爺靠在牆上,從兜裡掏出那枚子彈,哽噎道:“沒走成。”
銅爐上前把他拖出屋子,在敵人再一次衝上來的時候,他們繼續堅守在陣地上。意外的,田大炮和一個供彈手扛著無坐力炮衝了上來,兩人剛滾進掩體,佛爺就罵道:“跑這裡來找死呀!回去守住連部!”
田大炮似乎在一天一夜的戰鬥中失去了尖叫與怒吼的能力,他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在嘀咕什麼,佛爺丟了一顆滾進來的手雷,不由愣了一下,他揪著田大炮的衣領,問道:“連長呢?”
“我他媽就知道連長沒在身後,他在前面呢!”
“前面是什麼意思?”佛爺急忙瞧向陣地前,罵道,“媽了個巴子的!你們咋把連長捅上去啦!”
“誰敢捅他?他自己跑上去的!”
“跟誰跑的?”
“姓楊的!那個王八犢子說找到了鬼子窩,連長就去了。”
“指導員呢?”
“連長去了一天,指導員後來也跟上去了!”
佛爺身上唯一可以看清不是紅色的地方現在也*了,他問道:“那!那誰他媽的在連部指揮呢?”
田大炮指了指自己,說:“哪還有連部呀,傷員都轉移到這裡了,扛在最後的就剩沈二轉啦!”
佛爺終於明白過來,現在湛連能喘氣的都在這裡了,他原先合計跟二排在這裡頂一下,然後撤回連部做最後一搏,可算計來算計去,他壓根就沒算計到這一步。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有對翅膀,在朝鮮戰場上空飛翔(6)
這時一聲劇烈的爆炸把他震醒過來,橫飛的土塊幾乎把他們埋了,佛爺抬頭一看,一輛坦克正碾了過來,炮塔上的機槍噴射的火舌把前衛的幾個戰士打飛了,他叫著要炸藥包,想衝上去把它炸了。
田大炮一把拉住他,喊道:“老子在這裡你裝什麼大爺!”
佛爺愣道:“你現在不是連長麼?”
“是啊!”說著從上衣掏出指令塞進佛爺手裡,說,“我不在了你負責!”說完就扛著炮滾了出去。
“你他媽瘋了呀!”佛爺又嘶吼道:“吸引火力!打那狗孃養的!”
一排排槍彈在坦克裝甲上迸射著,就如無數個玻璃珠子敲在鋼板上無奈地彈了開去,佛爺知道這有些徒勞,但他能做什麼呢?在這廢墟上,他的武器面對這樣的鋼鐵巨獸,命,似乎成了最原始的力量。
田大炮用的就是這種力量,當他半跪在廢墟上瞄準坦克的時候,炮塔上的機槍子彈將他射穿了,繼而像兩把鋼鉗將他撕做兩半,但田大炮的手卻依然孔武有力,他在最後的時刻勾動了扳機。
他上半截身子是和那輛坦克一起爆開的,在強烈的衝擊下,有一顆頭顱凌空飛來,跌在地上翻滾到陣地前,佛爺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張土灰色的臉龐,曾經是那麼的熟悉。
湛江來在槍林彈雨中不覺向身後看去,在新一排曾經堅守的廢墟上空騰起沖天的火光,他忽然感到湛連最後的血脈已然殆盡了。
他有些恍惚,這種奇妙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以至於在槍炮大作的廢墟上模糊而詭異,一旁的石法義將他按在地上,從他嘴裡喊出的聲音似乎又將他拉扯到現實。
“不要命了!老楊已經突進去了!”
湛江來頂了頂狗皮帽子,忽然對他說:“老石,你是對的。”
炮火很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