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朝新娘坐在桌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解脫的法門,在百無聊賴之際抽出一本書來看。乃是唐三藏譯的佛經,其中一句是:情空、色空,萬事即空。
(批語:此段與前文甚為連結,為何捨棄?觀此書雖寫一班男女之情史,其實仍是一部情懺錄,舊社會,由於婚姻難自主,從而演繹出眾多的怨女曠男的悲劇,再加上愚昧,致使佛經道義盛行,故此段經文應該說是《陰陽街》的護身符,它起到總提全書的作用,千萬不可捨棄。
——許天成)
“官人請用茶!”新娘見他久久不來撤去紅頭蓋,只得自己一把拉下,泡了一杯茶端上。
“誰是你的官人?”他霍地站起,拳擂著桌面,杯盤震翻,那紅雞蛋、桂圓、荔枝等果品滿桌亂滾,“你是何方姑娘,為什麼有高枝不攀,偏偏就低雀巢,拆我與心上人的姻緣?”
“請你稍安勿躁,我乃是從小就認識了你的,何故如此絕情。怎麼,難道你爹孃還沒有告訴過你麼?”新娘款款地扶起茶具,重新斟了茶說:“這也難怪,你爹做了我家二十餘年的管家,也常帶你來玩的,我比你大三歲,把你當小弟弟看待,以後彼此都長大了,就不好意思待在一起了。只是你沒有在意罷了。”
“哦,原來你就是鳳琪姐姐?”
“不,現在是你的妻子。”她落落大方,名正言順:“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作主,我不得已而從之。如今你我既結成夫婦,又叫我怎麼辦呢?”
“原來她也有難言之隱?”他面對這樣通達的女子,心就軟了,張眼打量了她一下,覺得她雖不及景芳所擁有的花容月貌,嬌怯可愛,但其言行舉止卻超凡脫俗,表現出格調與景芳截然不同的美。就向她敞開心扉,把途中偶遇景芳,私定終身的情節全盤托出,並表示他決不背信棄義,非景芳不娶。如今雖被父母兄長逼入洞房,但他決不會做出對不住景芳的事來。
“夫君此話差矣,我倆既成眷屬,就得守夫道,你難道讓我徒有妻子的名分而已?”
“正是!”偉山站了起來,向她一揖:“我同姜家姑娘已作過山盟海誓,海枯石爛志不移,怎能與你同床共枕呢!”
鳳琪聽了就伏在桌上流淚:“都是我那不通情理父親作祟!”
原來她家在直裡算得上一份富貴之家,祖父鄭鈞乃是進士出生,當過鹽吏,那銅錢銀子車載船運,屋宇跨街越巷,田連阡陌,一家四代同堂,可嘆生下鄭方庭、鄭方銘、鄭方清、鄭方圓四子均有三房四妾,卻無子嗣,唯鄭方圓生下一女取名鳳琪,視為掌上明珠。年至及笄,媒人接踵而至,但都一一被謝絕,到了二十歲以後,周邊都曉得鄭家千金捨不得嫁出去,去也無益,媒人也來的少了,這時鄭方圓起家祠,看中開化有株古樟,就叫木匠砍了,做成大梁,足足有八百斤,鄭方圓戲言:誰能搬得動這根大梁,我女兒就許給他。在場的有二十多個民工,都上去一試,結果沒有誰能搬動,其中有個叫周雨田二十多歲的民工,生得身強力壯,上去兩手一抱,竟把大梁一頭扶起,湊上肩膀一抖,就扛在肩膀上,走了數步,擲在大路上,從此村裡叫他周八百。
周雨田家道貧寒,絕無東床之望,卻成了鄭家最年輕的長工兼保鏢。鄭鳳琪見他年輕英俊,身材高大,洪拳棍棒無所不通,產生了愛慕之心,常與他談些家常,日久生情,很快發展成為一對戀人。有一日東畈岳丈盛嶽海六十大壽,陳方圓偕同夫人盛賽金前去拜壽,須要留住三宿,就命周雨田在外間保護女兒的安全,陳方圓還不放心,突然半夜返回發現女兒和他關在內間繡房裡,當晚叫來訓斥一頓,並把他趕出家門,此事很快傳揚了出去。陳方圓感到女兒出軌,家風敗落無法挽回顏面,就把賬房先生洪秋伯叫來,當機立斷,把女兒許給他的第三個兒子,還答應二十石良田作陪嫁。可長工周郎一回到開化老家就病倒,眼下生死不明,想起來好不傷心。於是哭訴道:“人各有志,我決不強求,你既然不願與我做夫妻,如此僵持下去,留給你我的只有痛苦,還有什麼幸福可言?你去吧,我絕不會與腳踩二頭船的人結為夫婦的。”
“你家有良田千石,擁有萬貫家產,乃是千金之體,我只不過在藥鋪裡混碗飯的小學徒,實際上我也配不上你,你既然有心成全我們的美事,我將沒齒不忘,一輩子都感激你,我們儘管不能成為真正的夫妻,但可以成為姐弟,日後也好有個照應。”
“人是講緣分的,我們如果有緣,我也不會遇到周郎,你也不會風雨亭留情,如果是無緣,上蒼又怎麼會讓我們在洞房相會?這與各人的富貴、貧賤有什麼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