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小心服侍公婆,過年做豆腐、炸供果、舂年糕、制羹,那一樣不是一手落,寸步離不開公婆,連洗臉水、手爐、腳火盆都要送到內房,從三十夜到大年初一都沒合過眼,那敢像她四支八叉地挺屍享清福哩?大年初一等公婆上桌,就同丈夫三跪四拜,公婆百事都由自己遞送,那是何等孝順,何等榮耀?如今輪到自己做婆了,她都三不理四不睬,兩腳翹得高高的,飯來伸手,茶來張口,成了千金小姐啦,自己反而當了下人,愛理不理也罷,不入廚房也罷,今日連個年都不來拜,朱家三輩子的黴都倒盡哩,她愈想愈氣,竟傷心得泣不成聲。
“朱家母,你一清早就站在風頭哭什麼呢?”劉師師正從蓮花寺許願回來,見了她,忙湊了上來搭訕。
“說那兒話來,我這眼得了紅眼病,被風吹著就會流眼淚。我那媳婦這些天連著撣蓬塵、磨豆腐,昨天又守歲,今兒得了風寒,還在發燒不退呢。”
“那不打緊,我有個偏方,治風寒挺靈驗的,不妨我們先進去瞧瞧?”
“你說的,正月頭怎麼就可以用藥罐呢,她自己說了,睡會兒就會好的!現在不必去驚動她了!”說著就扭頭就走,那劉師師因借給朱家這張嘴,促成了這樁婚姻,被這個小蹄知道後,一直沒給她好臉看,更惱的連朱興都不理她了,真是過河拆橋,那裡忍得下這口氣。“日後不撞到我的手也罷,一撞到我的手就有你們好看的!”
何碧華回到老屋,朱旺正在向大伯拜年,回身見到伯母,欲要下跪,她忙扶住:“免了,上桌喝茶!”
朱信源見老伴悶悶不樂,淚痕滿面,也感到事情不諧,就叫她陪侄兒,自個往新屋裡來。
景花正夢見空中出現一弧長虹,連哥從長虹那頭走來,自己也不顧一切地從這一頭奔過去,不想長虹窄,當兩人張臂行將擁抱時,突然從空中跌下來,嚇醒了,原來南柯一夢,覺得時候不早了,又有人叩門,連忙整衣把門啟開:“哦,原來是公公,請外間坐!”
景花在內房梳妝檯梳妝打扮一番就同他一道上來。
“婆婆公公新年好!”景花就要下跪,那公公倒還泰然,而婆婆弄得手忙腳亂,沒等她跪倒就連忙扶住,感動得噙著兩眶熱淚:“賢媳請起,聽說你著了風寒,我心裡正不安哩,明天正月初二,又怎麼能到陰陽街去拜年?”
“沒事,因昨夜一宿未睡,有些睏倦,現在睡醒,就好得多了。”
婆婆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娶房媳婦多麼不容易,何況像她這樣標緻的人物,村上那分人家看了不眼熱。罷了,好人好做,我還要體諒她些,不當媳婦當女兒看待,自己還真的需要個貼心的女兒吶……
屋外陰鬱寒冷,堂上春意濃濃。何氏把大火盆移來給景花烘腳,又塞給她銅火燪,自己穿梭廚房,一會兒茶,一會兒湯圓一套套地送上來。她還特地給景花剝好雞蛋,親自送到嘴邊:“吃吧,補補身子,這些天我忙得沒照顧著,見你比來時消瘦些,我不忍心哩!那朱興也是千年不大的老童生,自己的媳婦都不曉得心疼。景花推磨,他連磨孔都不知添一把,重注些的生活一點也頂替不了,反而媳婦當先,那有不累著的……”
“行了,正月頭的就牢騷個沒完,煩死人了!”朱興是極愛面子,當眾數落他當然受不了,就頂了她一句,可他那能理解她當了婆婆的此刻心情呢……
次日,公婆打點禮品,由朱旺挑著,安排小夫妻到陰陽街拜年,立春將近,從樹叢沿到三江口廣袤的荒原上雖有大片的積雪,但清溪水溝已破冰解凍,那淙淙的浪花已奏出歡快的迎春曲,光禿的烏桕林裡已有成群的麻雀鬧枝奪偶,為藍天大地傳遞著春天的資訊。
姜家兄弟見妹妹與夫婿回來拜年,忙接過禮盒,把妹夫及朱旺請到上座喝茶,母親接住女兒左瞧又看,激動得熱淚盈眶:“我的兒,你怎會瘦成這樣?在那兒不舒心麼?”“娘呀!”她撲進母懷,放聲大哭:“你好狠心,把我賣到連野貓都不拉尿的處去,兒心裡的委屈又能向誰訴呢?”
範氏瞧了一眼駝背猥瑣的女婿,心如箭穿:“都是朱家不道地,騙了婚姻,為孃的輕信媒言,害了你。可做孃的那有不想女兒好呢?”
朱興聽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無地自容,忙離席撲通聲跪下:“岳母在上,這次我夫婦專程向你老人家暨諸位大舅、舅嫂、姨娘拜年來的。兩家通婚,自古多有瓜葛,朱家縱然有錯,也只能怪為婿,萬事由我承擔,與我高堂無涉。如今我與景花業已成大禮,難以挽回,還望岳母及大舅們海涵。我願對天發誓!日後我必善待景花,以彌補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