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來的瓜菜、芋薯爛掉不少,拿來制羹既飽口福又省下主糧,何樂而不為呢?”
在場的巨頭們聽了都怔住了,這位初出茅廬的棄兒卻有如此深沉的胸襟,又如此睿智大度。姜傑捋將著蔥根似的鬍子脫口而出:“有見識!”姜順向姜庚耳語:“能人,大有樟勇遺風。”閎濟笑道:“主意不錯!”只有俊奎在那裡忙頭吃飯,不以為然。
景明想了半天才說:“話倒還踩點,只是眾口難調,說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
到了正祭日,中亭醮壇千香萬燭,全體道士都換上紫錦道袍,匍伏三清大佛前朗誦道德經。誦畢,又在鼙鼓的演奏下,輕歌漫舞,演示登壇祈禱程式,畫寫符籙?,供爐燒化,那觀眾越來越多,一至一百零八位主副祭跪無空地,真是洋洋大觀,盛況空前。景花、玉林和景芳被擠進法壇內,那秋祿仙一邊示意徒兒安排坐位,破例把三位倩女邀入自己的行列。一邊手持寶劍,用盡解數,只見那朦朧的煙霧裡,施展騰挪跳躍的真功夫,那劍舞得寒光閃閃,眼花繚亂,把徒兒們拋過來的硃砂符咒斬砍得如碎葉木屑,且都紛紛飛入八卦爐,那爐突然轟隆一聲,火焰四噴,爐體通紅,爐頂寶蓋掀開,瞬間火滅,變成一股青煙,搖扶直上,在場的人無不看傻了眼,景花碰碰玉林:“這是什麼玩藝兒?”“小聲點,那爐裡有硫磺,隨著火勢上升,周邊碎紙片自然吸進去了……”
秋祿命道徒兩廂排到,引進三十六位主祭和七二名副祭,由奇老沫導向,魚貫而入,兩翼閃開,齊齊跪下,把廚事燒製的七七四十九道蔬果供品從前廳傳遞上來,舉過頭頂,最後各傳到景明、閎濟手上,叩頭供上三清案頭,爾後全體行匍伏磕頭三下,再起身,由奇老沫搖法鈴帶出法場,大祭才算完畢。
功德進入最後一天。這天要送三清大佛和諸路天神回程。因此天還沒亮都要行動起來,當東方太白金星出現的時候送神儀式已畢,接著就是撤主壇、降天燈。在全體道士和全體主副祭人員都在祠堂前排起天門陣。在虔誠的誦經聲和鼓樂聲中,那一串二十八盛燈籠在天亮黑裡徐徐降下,又拔掉四十九面招魂幡,堆成一堆,放些茅柴引火燒了……
陰陽街自大醮築壇前三天開始吃素,全體村民進入十戒行列,即不殺生,不營生,不淫樂,不塗脂,不偷盜,不走親,不吵架,不褻語,不歌舞,過午不食;到了敗散日才開禁解戒,連日來,祠堂設著大醮壇,各戶設著 小醮壇,那是祭天禱神,超度亡靈,齋生修善的極為隆重的日子,整條陰陽街都沉浸在莊嚴肅穆的氣氛裡,人們與天地神靈共處一方,無不誠惶誠恐地過日子,而今日得到解脫,自然有種慶幸的愉悅。因此家家戶戶卻開始宰牲,除按為頭、雙善,隨善股份規定供給醮壇統一燒製三牲禮供品外,自己也要備相應的供品頂禮膜拜神靈。
姜家是樂善好施的大戶,天沒亮景前、景山帶著一幫夥計宰豬殺羊,並把一雙羊前腿,一隻豬頭,十斤紅頭肉,三隻雞,三百鏝首裝進禮盒,著餘新、餘討飯送到祠堂供奉;其餘留下制三牲禮拜天地,酬神靈後準備晚上吃散胙。
玉蓮在大醮期間始終堅守廚事,既然做功德,讓年輕些的人多參與醮事也是一樁好事,又何必計較?因而今天一早就起來燒湯煮粥,先讓男人們吃了,再把留取的一小缽粥,幾碟鹹蘿蔔,鹹豇頭用盤子託進內房,近來範氏身子欠佳,所以就靠床檔坐著,叫媳婦把盤放在茶几上,自己在熱水盆裡洗了臉,準備吃早膳。玉蓮冷眼張見床裡壁還睡著景花,就說:“小姑也起來趁熱吃些。我以為你在西院,怎麼又回來睡了?”“我原是同二嫂睡的,不想半夜裡二哥回來,那裡只有一張床,只好回來同母親睡了。”“二嫂也真是的,這樣聰明百達的人兒,堂上做著熱辣辣的三晝夜功德,人說一淫三年災,難道她不知道房事是十大醮戒之首麼?”景花那裡會去理會這些,沒理她,範氏倒還通達,說:“齋生不葷主要還在心誠為上,村上有些貧困潦倒人家缺床少被的那裡分得開,兩夫妻還不在一張赤膊床上悠著,只要分枕各頭也就是了。”玉蓮見姑姆替她圓說,也就不好意思辯駁,就憤憤地退出房去。
景前、景山忙於翻腸洗肚,收拾豬羊毛血,兩餘也回來了。餘討飯一邊湊手幫忙,一邊說:“我們送去的供品已供在大案,很是醒目,那中亭已擺滿獻牲,都是標明呈獻戶主的。其中數為大器的還算“二地保”了,有一爿豬肉,一隻牛腿;那姜庚家的最小器,別的不說,那隻雞瘦得見肋;二斤肉倒有四兩骨頭;鏝首小得像麻球,人說越富越刻薄!”餘新反譏說:“你不是要做他家的田頭嗎?”餘討飯笑著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