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兒挺生水的,那裡能瞧上我?他要的是連兒。”餘新說:“連兒說話做事都大有活路,這次為齋生的事與巨頭們舌戰,提出三項主張,誰不刮目相看?”景前說:“井底蛙懂得什麼是海,那些巨頭豪儒都是飽經世故,個個胸有乾坤,都是星,天上的星宿下凡轉世,他竟不自量力,班門弄斧,這是失教之過!”“那倒不是,連精到毛孔裡刮油的姜庚都想要的人,還會是庸人毛胚的料嗎?”
“姜庚?”景前說道:“雖說精明刻薄,可他是福星。他父親姜果老手上還是窮得叮噹響的。他家失火那年,我父還為他做過酒會哩,光那次酒會上都為他家募捐八十兩紋銀。他用此做了盤纏周遊天下,到了天水郡,見一戶人家貼著幾層綠色桃符,就叩門討口茶喝,出來接待是位寡婦,見他方士打扮,忙迎進屋裡招待茶飯,並請他測字。果老見報出家主是洪仁芳,說洪字水旁,共字又雙士壓一人,那仁字乃是單人旁,一僕二主,必是爭寵而鬥,主不明而僕不和;那芳字是方寸土上長出乾草,是雞舍無疑。再三字各取邊,三點水應三,豎人傍應靠邊,一方土上種草,阿喲不好,家主已失三年,連雞都不能啼,即念出四句:
君遇洪荒逐波流
雙士爭主何時休
時運不濟雞難啼
青草徒長已三秋
‘方士高明!’那寡婦已痛哭流涕,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夫金田人,先後跟隨石達開和洪秀全,天京內訌時逃回家來,現已去世三載矣,家運如此,連公雞都不啼了,可有何方可解?‘不妨,我自有道理!姜庚是何等精明,隨即寫了一張鬼畫符粘到雞舍,不過三日,那雞已啼,逐告辭出來。寡婦拿出一柄水煙壺贈送:“先夫去世,再無人可用,現贈與你,留個紀念!”那煙壺去掉汙垢,便金光閃閃,原來是純金的。從此發財,造了花廳又購置了四百石良田。且在洋埠鎮開設數家商行,成了陰陽街暴發戶。”
“果老怎麼知道夫亡三載雞不啼?”餘新問道。
“婦人是寡婦,又貼著三層綠紙門聯,家主必定亡故!再說果老是個仔細的人,見堂上供著一隻滿是汙垢的水煙壺,那古樸造型判斷家主非一般人物,又見他雞舍棚低,糞高,雞伸不直脖子,又怎麼會啼呢?”景前還沒說完,大家都笑了。
收拾好豬雜,玉蓮已擺好飯菜,大家圍桌吃飯,餘討飯說:“你家五哥說了,今天有天亮戲,各家戶都要獻出稀珍事物供道士猜花名,叫家裡尋件稀奇東西送過去!”
景山說道:“就是這些道士花頭經浪。以物喻情,互相編派取樂。去年猜花名時,連女人的裹足布都拿出來了。凡我家有的旁人都有,像姜庚家的金水煙壺也許墊本置田了,即使還在也不肯獻出來的,我們家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去年有人抓了八斤大龜呈上,那位‘活寶’道士馮山扮婦人,老道洪成魯扮‘和尚’說是和尚半夜到秋祿家去偷情,秋祿家的妖里妖氣的女人前來開門,放進和尚,說:“我日日想,夜夜等你都不來,如今我家那隻‘大烏龜’在家,你倒來了!”那和尚一聽慌忙跑了。那婦人趕上去揪住和尚的耳朵拽了回來:“你這個賊禿驢真沒有用,我同秋祿仙相好那陣,學到了把人變成龜的法術,現在我已施了法術,把丈夫變成烏龜了。你這個色中餓鬼不怕老孃還怕烏龜不成?”那和尚睜大了眼:“那秋祿仙不是你丈夫嗎?”“屁話,我的丈夫是九峰巖懸崖寺得道和尚,秋祿見我生得有鼻子有眼的,是陰陽街第一美人,就用法術鬥倒和尚,成了我第二任丈夫。現在用他之矛攻其之盾,把我這個清水貨還給和尚,難道還不合理嗎?”和尚還不相信,就到她內房床上一看,真的變成大烏龜,才相信婦人的話:“秋祿可真是隻大烏龜!”婦人笑道:“你說錯了,我的丈夫秋祿仙是隻大王八……”還沒等景山說完,大家都笑了。
餘討飯說:“去年猜花名數這出戏最惹人笑了,今年我們拿什麼去?”
景山想了一下說:“有了,溪東邊水碓山上有穴古墳坑,裡面有二條蛇,一雌一雄,那雄有紅冠,叫雞冠蛇,每逢悶熱天氣都會出來,我們不妨用煙火燻出來,綁在匾篩上,呈上猜花名!”
“好,現在就去!”景山來了興頭,一放下碗筷就備了火種網兜前去捕蛇……
景連貫於職守,自從開醮壇以來,叔侄倆吃住在祠堂,忙得團團轉。開禁後,又協助大廚燒製三牲禮,祭了天地神靈和祖宗,又幫道士們收畫解帳拆壇,佈置戲臺,安排五更放焰火、吃敗胙……
乞丐們要趕水頭雲遊各處道場,早已收起驅狗棒,背起乾坤百寶袋,在齋生堂口等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