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2 / 4)

“一天吃兩餐還不是過來了麼,起初,一到晌午,肚子就嘰嘰咕咕,現在想聽它鬧,總鬧不出啥動靜來。”

她說完有時就會心地笑著,她根本不理會許連長是不是在聽,她便自得其樂般又說起來。

當然,她的話題是不受限制的,信馬由韁而來,又信馬由韁地戛然而止了。之後,就聽見她從縫紉機旁起身的聲音,她蹣跚地來到廚房,揭開米缸瞅瞅,開啟食品櫥櫃瞧瞧,最後來到水缸前一探,便往回小跑,嘴裡細聲地埋怨,雖然聲細如蠅,她仍然會感到驚愕,因為許連長也已來到廚房,他拿起扁擔,拎著倆空木桶眼直直地朝著壓水井奔去。

街坊們都知道許連長打仗時非常勇猛,許連長的事蹟是這樣地在人群中流傳:他伏在戰友們當中,全然不當他們存在似的。那會兒,皓月就像一枚碩大的珍珠懸在半空。天邊將要出現魚白時衝鋒號響了,他與戰友們一齊躍出戰壕,所有人都高喊著衝啊殺呀,可他就是一聲不響地往前衝去,他的目標很明確,他必須跑到對面的山崗,他像一名運動員那樣向著他的終點衝刺。他跑得很快,因此,他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第一個迎上了對面的敵人,這會兒,他仍然目不斜視,正盯著前方,並用手上的槍刺扎挑阻擋著他道路的敵人,而不顧左右刺來的敵槍,他似乎很不屑。當刺倒了正對面的敵人後,就踩著敵兵的屍體繼續奔跑。

他的路線始終不偏不倚,腳下彷彿有條被畫好了線的跑道,他就在這條跑道中央賓士。但假如有誰擋住了去路,他便奮力地立即解決了這塊擋路石。他始終不喊叫一聲,在迎面如潮的敵兵中勇往直前,所以,在這條不足百米的跑道線上,他足足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才到達了對面的山崗,恰恰也在這一刻,世界安靜了,大地以一派祥和的姿態迎來了東方的曙光。

我十年前的一次回家看望父母親,無意中問起許連長時,母親說他已去世了兩年。我之所以仍然會想起許連長是因為總會想起那段直到有一天,河東街人看見許連長挑起滿滿一擔水,迅速地衝著他家的反方向急速而去時的普通卻耐人尋味的場景。大家都在喊著:“許連長,許連長,你家在那邊呢!”但許連長根本不理會街坊們的指點,健步如飛地離他家越來越遠了,這一次,我才知道了他的老年痴呆症已經很嚴重。從此,每當他的這幕鬧劇登場時,他老伴就會一邊掉眼淚,一邊氣喘吁吁地跟隨在他後面,呼喚著:“老許,老許!”

《抱石投江》

《抱石投江》

《抱石投江》是一出贛劇,是柳翠花的拿手好戲,不論演技還是唱腔,堪稱一流。不過,已是幾十年以前的事,現在吉安城這一帶,已沒多少人能記得當年觀賞此劇的熱潮及風靡一時,甚至包括柳翠花女兒一鳴驚人的絕唱,也統統地消埋於歲月的塵埃之中。

柳翠花女兒歡歡一直吵鬧著想演她母親的這出《抱石投江》,柳翠花死活不肯,用藝人的話——寧誤一世,不砸一出。演戲最要不得的就是糊弄,否則多年積攢的人氣和名望頃刻間煙消雲散不說,那連柳翠花的戲班子,也就永遠別想在此紮根立唱了。

歡歡上不了臺,就暗自地偷著練,她的美貌和倔強性格立即博得戲班裡一位唱小生為絕的王憐秋先生的青睞,當他發現歡歡無論晨暮還是寒暑,都風雨無阻地來到贛江邊,深深地愛上了平素裡喜歡舞槍弄棒的歡歡。過去他一直誤會歡歡除了漂亮就是俗氣夾身的刁蠻,沒料到小女子毅力驚人,更勝任何以大丈夫自居的所謂剛果實則虛偽透頂的“男子漢”。

當然,歡歡得到心儀已久的白面書生王憐秋先生竟然向自己表白的愛意,她受寵若驚,更欣喜若狂,因為從此之後便有人能陪著她去江邊練唱了。由於王憐秋的指導和幫教有方,歡歡的演技和唱腔已達到了能與她母親相媲美的高度。有一次,就在當歡歡唱完《抱石投江》的唱詞之後,江邊一人突然大叫起來:“好!唱得絕,人更美。”

沒等他倆明白過來,他們已被剛才叫好的那人所吩咐的家丁給綁得結結實實。

王憐秋罵道:“南霸天,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什麼!”

南霸天笑了笑哼起唱腔:“爺看上這妮子,要納她為妾。”而且,他把江邊當作舞臺走起了臺步,接著他又唱:“然後——”

歡歡叫道:“然後怎麼著!”

南霸天用手一指王憐秋:“你這負心漢,我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他居然唱起《抱石投江》裡的唱詞。

歡歡說道:“好,我答應你,不過別為難王憐秋先生,另外,我還有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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