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稱王百萬,進來連個接見的人都費勁找。”華子一邊把老三放下的“希爾”點上一棵,一邊說:“不過畢竟是家門,該說的話還是替他說,我走了以後,看他真是那意思的話,你也捎帶著拉他一把,要是這小子辦事不貼譜兒,就玩蛋去!誰又不欠誰的。”
二龍淡淡一笑,似乎懶得說話,又似乎無所謂。
在監室裡談論這些話題,他們毫不避諱,似乎我們這些人只是一堆物件,沒有話語權,對他們也不存在蜚短流長的威脅,而且普通犯人也的確不敢亂傳閒話的,象雨地裡的泥娃娃,本來沒有傘,還敢再去捅那個尿盆子?
按規定,我們幾個新收每天回來依舊要盤板,不過,華子對我的要求相對放鬆了好多,這叫給我“放量”了。不過我還真不討厭,不做出格事兒,我知道越這樣,華子他們越覺得我這個人不賴,懂分寸。——這叫爭取了主動,以後往前邁步容易找到臺階。
細想起來,在看守所呆得時間長些,也不是壞事兒,至少更多地聆聽了那些“過來人”的教誨,曾有苦大仇深的前輩痛陳血的教訓,又有臭不要臉的累犯炫耀安身立命的訣竅,那些世故精華零星地灌進耳朵裡,想不進步都不行啊。
不過,聽說“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人心波詭雲譎,意會多於言傳,光憑道聽途說的那些世故機巧,恐怕難以應付。細想也不由心頭火起,在外面老哥什麼時候浪費過這種腦細胞?
有時,我也破罐破摔地想,不就這幾個鳥人嘛,大家互相玩,到最後還不一定誰玩得漂亮哪。現在的勞改隊又不象傳說中的那樣血雨腥風,時代不同了,得靠腦袋瓜混,我相信我不算最笨的那一批吧。
聽閒話,其實連二龍都感慨:“他媽現在勞改隊根本不象勞改隊了,以前就看流氓淤啦,誰狠誰是大爺,連隊長都讓你三分。現在可好,最搖的都是他媽經濟案,弄得那些流氓也不象流氓了,義氣的成了傻逼,靠狠勁不好混了,得玩票子玩腦系。那些帽花也沒以前那麼亮堂了,現在都玩陰的,以前就是硬碰硬,你要玩得真狠,管教也高看你一眼,流氓愛流氓嘛。”
華子說:“龍哥,你就老腦筋了,其實現在還是流氓吃香,不過流氓的本質變了。咱以前進來時候,敢對抗政府,扛得住水牢電棒集訓隊,再加上豪爽義氣就是流氓。現在能哄美了政府,不管用什麼手段,把小日子混滋潤了,把刑減了才叫本事。以前那叫武流氓,現在這叫文流氓,別說勞改隊,社會上不也這操行嘛!時代不同了,咱得換腦啊,那叫什麼來著老師?江澤民新弄的那個詞……”
我說“與時俱進”。
“對,與時俱進!”華子欣然地一揮手,有感慨萬千之狀。
二龍歪嘴笑一下,輕蔑地自嘲道:“操,以前的勞改隊,誰要減了刑,都臊不搭的,象幹了丟人現眼事兒,大夥還得打擊他:瞧這傻逼,靠攏政府靠走了仨月。現在可好,全擰個兒啦,誰減刑減得多,誰牛逼!”
“可不嘛,跟不上潮流不行啊,老觀念擺不開啦,不過龍哥你沒問題,到什麼時候都上不了旱地兒,小船大槳到哪都是一個搖啊!”
二龍吸口煙,不緊不慢地說:“神鞭傻二沒了大辮子,人家練出一手好槍法來,照樣橫走江湖,我能連個傻子都不及嗎?”二龍果然只抽一種牌子的煙,軟中華,外面送進來的。
華子笑嘻嘻道:“你在道上混那麼多年,有基礎啊,你是文武雙修的料。”
二龍從鼻孔裡輕笑一聲,順路帶出兩綹青煙來。
第七節 吃飯問題
曹雪芹師傅說:事事洞明皆學問。這話就象一泡尿,放之四海而皆準。勞改隊裡的事兒,學問也是大了去了,單說搭夥計吃飯這一項,那裡面潛藏的道理,就夠一般人琢磨半學期的。
勞改隊裡,搭夥吃飯相當普遍,炊廠的飯車一到,少則一二狼狽為奸的狗友,多則五六七八臭味相投的狐朋,就會聚到一堆兒,或竊竊私語,或吆五喝六,甩開腮幫子大快朵頤。“58條”監規裡明確規定:不準夥吃夥喝,互相串換食品。”這是非常混蛋的一條,虛偽得沒有任何執行的可能。大家湊在一起吃喝,在精神上可以起到淡化孤獨的作用,在物質上就是要互通有無,利益均沾,在可能的範圍內豐富自己的腸胃消化物件。但這都是相當表面化的東西,學問在腸胃之外。
關鍵是和什麼人搭夥的問題。搭夥的普遍原則是實力相當,經濟上要基本持平,幾個人的層次也要相當,人頭找人頭,菜鳥找菜鳥,沒有亂撞槽子的。接見前,“一夥”的人就計劃好了,這個月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