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自是欲哭無淚,組長丟了,這半年已經穩當到手的積極分子票也拱手讓人了,而且更背運的是,李雙喜轉天就吆喝他上崗去燒花線。
“這人要倒黴啊,放屁都砸後腳跟,其實一個熱得快不至於啊。”看小杰悲憤無奈地過來坐下,門三太同情地笑道。
“嘴上添花,你心裡幸災樂禍哪,以為我不知道?”小杰怒目相向。
何永罵道:“門三太你有那個癮是吧!缺罵跟我說,我批發你點兒!你媽都什麼歲數啦,讓別人在嘴裡鼓搗來鼓搗去的你好受?”
門三太也不太在乎小杰了,聽何永一撬乎,立刻說:“就是,好心讓人當做驢肝肺。”
“換臺換臺。”小杰不耐煩地說,衝門三太虎起眼來。
周法宏笑道:“呵,人都說落佩的鳳凰不如雞,可我今天才知道另一句話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呀,看我們傑哥,英雄氣概不減當初!”
“人死雞巴硬,多少有點病。”疤瘌五嘟囔著。
“誰呀?說誰哪?”小杰不忿地追問。
疤瘌五回頭認真地說:“就說你呢,還有別的事兒麼?”
小杰尷尬地一張嘴兒,眨巴了兩下眼說:“沒事兒,我就問問。”
沒想到,疤瘌五還玩了一把這個造型。小杰這一巴掌,算抽到自己嘴上了。
吃了午飯,二龍來了精神,把傻狗叫過去折騰得吱哇亂叫,後來聽見大家笑,我一抬頭,也不禁樂了,傻狗的臉被描成了花瓜,眼鏡、鬍子、美人痣畫得亂七八糟,現代感很強,最酷的是脖子上被拴了一條繩子,二龍正牽著傻狗溜,一手還拎著根鞭子。在鞭子的驅趕下,傻狗歡呼騰越地跑著圈。
二龍把傻狗是作弄到家了。
傻狗時不時申請一聲:“哎呦龍哥,輕點!”
二龍一邊更加力地往他腿上甩著鞭子,一邊命令:“蹦,蹦,單腿兒蹦。”
傻狗熱情地附和著,逗得旁邊的廣瀾等人暢懷大笑。
最後,二龍也累了,才放了傻狗,但不許他擦拭臉上的痕跡,就那樣滑稽地跑回來幹活。過一會,二龍想起來,就喊:“傻狗!”
“哎!”傻狗立刻觸電似的答應,小花臉唰地掉向二龍的方位。
“聽不出來呀,叫兩聲?”
傻狗吞吐一會兒,二龍立刻聲色俱厲地重複了一遍口令,並且把手裡的鞭子在地上猛地甩了兩下。傻狗終於叫道:“汪,汪汪!”
工區裡點燃的爆竹般響起一片笑聲,傻狗咆哮道:“操你媽的,河邊娶媳婦,給王八找樂啦!”我們更笑,傻狗跟大夥訂著口頭協議:“誰再笑,誰就是我做出來的!操你媽的,笑,笑啊!”
這一次零碎的笑聲裡,多了些奚落和輕蔑的意味。
傻狗的名字已經不記得了,大家都喊他“狗兒弟”,你叫他名字,他還不滿或者謙虛:“別叫我名字,喊狗兒弟就成。”不過,和他開玩笑行,誰要看不起他,不行,他準掉臉子。
他覺得自己怎麼也算和龍哥親近的人啊,哪怕這種親近往往是奠定在肉體痛苦之上的。並且,他還和其他幾個小弟兄一起,跟李雙喜大哥擠一個槽子裡吃食呢。
所以慢慢的,傻狗就覺得自己應該享受比普通犯人更多一些的福利,尤其在李雙喜確實滿足了他一些小福利之後,他就更有些忘乎所以,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歇息時,在工區外面,關之洲說傻狗使他想起國外舊王室裡的弄臣。
弄臣是個可悲的角色,他必須不斷地為主人找樂,幫助主人實行一切尋歡作樂的計劃,並因此遭到他人的厭惡和鄙視。對這一切他心裡很明白,卻無可奈何。
“人為了生存,真是有千奇百怪的手段,我不知道有人為什麼那樣卑賤地活著,而能感到快樂。”關之洲因缺乏營養而顯得蒼白的臉對著最近的一道圍牆,那裡,牆根的雜草已經蒼老,微風迴旋到牆腳下,無賴地搖動著它們枯敗下去的葉子。
我想了一下說:“這是一個標準問題。你在用你從外面帶來的標準衡量這裡的東西,所以你的結論永遠不會準確,就象我們不能說一條路有多少噸一樣。”
關之洲嗤笑道:“我是不是挺迂腐的?”
“迂腐些好啊,聰明總被聰明誤。”
關之洲說:“那……”
李雙喜突然從視窗喊:“關之洲!操你媽的還不進來幹活!?你跟人家老師比啊?你算個雞巴?”
關之洲“哦”了一聲,跑了進去,我無動於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