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寬闊的江面上,一艘由宜賓溯流而上的江輪,正在披波斬浪地疾駛著。船頭上站著一位將軍,他那副雷公嘴,雖然不甚雅觀,但卻十分威武。說實話,他是因為自己的相貌吃過一點虧的。他在滇軍趙又新軍長下面供職的時候,當時的“雲南王”唐繼堯就暗暗指示趙又新說,“我是懂一點相法的。我看楊森這人滿臉橫肉,目有兇光,門齒排露,狀如鼠嘴,一望便知陰險殘忍,人面獸心。切不可重用!適當時候殺之以除後患。”過了一陣子,唐繼堯不見趙又新有動靜,又密電趙除去楊森。不想趙卻將唐的電報給楊森看了。楊森自然感激涕零。此後他就步入坦途。由於他驍勇善戰,職務直線上升,最後官高位尊,也就沒有人再去議論他那雷公嘴了。可是他總是覺得自己的相貌不太圓滿。當年他決定投靠吳佩孚時,想託人捎去一張自己的相片,翻來翻去都不中意。因為那些照片都或多或少地顯出雷公嘴的形象。最後才勉強找出一張身著獵服,手提皮鞭的照片,是早晨跑馬時拍攝的。誰知這張照片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妙用。吳佩孚看了照片心中大喜,點著頭說:“這是楊森要為我執鞭隨鐙了!”
現在,他睥睨地望望兩岸,望望浩淼的江水,充滿著自信和威嚴。
“這麼慢!還有好長時間才能到哇?”他回頭望望,發出責問。
“報告軍座,頂多個把小時,就到犍為了。”站在後面的隨從副官趕過來陪著笑臉。
“不曉得那幾個旅趕到了沒有?”
“會趕到的,我想會趕到的。”
楊森不言語了,又把威嚴和不滿的眼光投向船隻和茫茫的江水。
楊森是四川軍閥混戰中的一個主要角色。野心很大,而又總不順手,一次次爭雄都連遭失敗,最後不得不偏安川北幾個縣勉強維持。由於連遭挫折造成的刺激太深,精神有些失常,有時在會上講著講著話,就當眾號啕大哭起來,甚至任意殺戮部下。畢竟他手中還有六個混成旅,約二萬四千人,因此並不心灰意冷,仍然睜大兩隻眼睛在尋找機會。紅軍進入貴州不久,蔣介石派的參謀團已經入川。楊森是一個善觀風色的人,他看到蔣介石的勢力一天天膨脹起來,認為今後的天下已經非蔣莫屬。四川的各派勢力,包括劉湘在內,也遲早會被“統一”。與其以後被蔣介石無聲無息地吃掉,何如事先主動投靠呢!說到這裡,就不能忽略楊森的卓異之處,這就是“搶先一步”。凡事要看機會,只要看準了,那就當機立斷,當仁不讓,搶先一步。這次,楊森又是這樣。他一看紅軍進入貴州,是自己擺脫偏安的大好機會,就向蔣介石表示,為了完成剿共大業,情願放棄多年盤踞的川北老窩,到外省請纓殺敵。蔣介石當然喜不自勝,即命二十軍開赴雷波以下沿金沙江佈防。楊森的軍部遂於五月上旬到達宜賓。不久,紅軍渡過金沙江北進,他的防線也就歸於無用。這天,他正坐在宜賓軍部百無聊賴,忽然接到蔣介石一份電報。電報命令他所率的六個旅,全部開到大渡河前線,沿富林以下佈防,對紅軍嚴加防堵。電報後面還有幾句慰勉的話:子惠兄此次參與大渡河會戰,必定馬到成功,朱毛成為石達開第二已無疑問,而兄即今日之駱秉章也。……楊森看完電報,把自己的謀士某公找來問道:“駱秉章是個啥子?蔣介石為啥叫我做駱秉章呢?”某公笑著說:“恭喜軍座,您恐怕要高升了。”楊森說:“裡面有這個意思嗎?”某公說:“駱秉章是清朝的大臣四川總督,石達開就是在他手裡覆亡的。委員長要您做今日之駱秉章,是把這次大渡河會戰的希望寄託在您身上了,如一舉成功,怎能不高升呢!”楊森一聽,咧開雷公嘴,露著一排大牙笑起來。他立即命所屬的六個旅星夜向大渡河趕進。自己也隨後從宜賓乘船,親自赴前線指揮。他一向以能征善戰自許,這次憑大渡河天險,成功更是毫無疑問的了。
看來船行得並不遲慢,只是由於將軍性急,才覺得慢了。
楊森正望著水波胡思亂想,忽聽汽笛象老牛似地哞——哞——叫了兩聲,前面已是犍為。船還沒有靠岸,楊森就看見兩個混成旅長站在碼頭上笑嘻嘻地前來迎接,旁邊還站著不少護兵馬弁。楊森這時倒不著急,挺挺胸,邁著慢慢的步子,顯得更加威嚴。
這兩個旅長,一個姓楊,是楊森的侄子,一個姓向,是楊森的得意門生。他們倆把楊森迎下船來。楊森的腳剛踏上碼頭,就迫不及待地問:“部隊到齊了嗎?”
“到齊了,到齊了。”兩個人搶著回答。
“其它幾個旅呢?”
“據說下午能到。”
說著,他們把楊森簇擁到楊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