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就下了樓。鄧穎超一直送到樓下,感激地說:“毛主席,你放心吧,我想他只要退了燒,就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毛澤東點了點頭。他看著鄧穎超那單薄的身體,想起她從江西出發前就患有肺病,一路上真夠苦了,就說:“你也要注意身體呵!”
毛澤東說過,就向迴路走去。走出不遠,大路上迎面馳過一匹棗紅戰馬,因為那馬跑得很急,後面捲起一道煙塵。看看走得近了,才看出馬上那人赤紅臉膛,臉面鬍子,姿態英武,立刻辨認出那是幹部團團長陳賡。他彷彿也辨認出是毛澤東,立刻跳下馬,步伐矯健地奔了過來,恭恭敬敬地打了一個敬禮。
毛澤東看那馬滿身都是汗水,就笑著問:“陳賡,什麼急事跑那麼快?”
“聽說周副主席病得很厲害,是真的嗎?”
“是的。”毛澤東帶著愁容說。
“我也是來看看周副主席。”陳賡說,“現在馬上過草地了,這可怎麼辦?”
“我們當然要抬著走。”毛澤東語調堅定地說,“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要把他抬到目的地。”
陳賡望著毛澤東,心中激動,面上泛起紅潮,說:“毛主席,我有一個建議:如果組織擔架隊的話,我陳賡願意當擔架隊長。”
毛澤東顯然被感動了,他緊緊握住陳賡的手,連聲說:“好,好。”
陳賡拉著馬去看周副主席去了。
毛澤東在回來的路上,看見毛兒蓋的河谷青稞麥一片金黃,已經完全成熟。成群的紅軍戰士們正散在麥田裡,有的收割,有的挑運,田頭上插著寫有毛筆字的木牌。毛澤東知道這是同志們正在作過草地的準備。關於收割田中的青稞,總政治部做了統一而嚴格的規定。首先要透過調查割土司頭人的麥子,只有在不得已時才能割普通藏民的麥子。而在這樣做時,必須將割麥子的原因和所割的數量,用墨筆寫在木牌上,插在田中,藏民回來,就可以拿著木牌領取報酬。
毛澤東邊看邊走,突然從對面的叢林中響起尖利的槍聲,只響了兩聲便停住了。時間不大,一個戰士雙手捂著肚子從麥田裡走了出來,鮮血流溼了他的兩條褲腿,他走過的地方,留下了點點的血跡。……
毛澤東停住腳步,望望麥田,望望對面山峰上的樹林,望望滯留了一個多月的毛兒蓋嘆了口氣:“總算快了,快離開這地方了……”
(六十四)
終於,北進的行動開始了,人們開始進入草地……
這是一個神秘之國與死亡之國。是終日被雨霧荒煙籠罩著的神秘地帶,是為五彩繽紛的野花掩蓋著的陷阱。
也許可以把她比做一個妖豔的女人。因為她有著極其誘人的美麗的外貌,又可在不知不覺中把人誘向死亡。被稱為松潘草地的這塊地方,有一眼望不到邊的膝蓋深的茂草,有數不盡的色彩絢麗的野花。可是在草從中卻有一片一片終年不幹的積水。這裡有雪山上流下的消融的雪水,也有洩流不暢的積聚的雨水,還有地下水不斷地向地表滲透,這樣就在低窪處形成了半沼澤或沼澤。加上長年氣候寒冷潮溼,大量的草類殘體分解不良,就逐漸積起了很厚的泥炭層。這種泥炭層宛如海綿一般,常常達到兩公尺厚。泥炭層下面還有深深的黑鈣土,經過積水長年的浸泡或者地下水的淘蝕,往往形成深潭。可是這一切都是由草根連結著的,由碧綠的芳草和色彩鮮豔的花掩蓋著的,人馬走在上面,就象大地突然活了,好象腳下的大地在顫抖,在呼吸,在起伏不停。就在你享受著大地母親這種溫柔的撫愛時,也許你已經陷入到那深不可測的泥潭中了……
現在,這支在毛兒蓋一帶深山裡吃了一個多月野菜的隊伍,就跟著他們的紅旗行走在這塊土地上……
準備工作顯然很不充分。而在當時的條件下,大概也只能如此。按照總部規定,每人應準備十五天的糧食,事實上哪裡籌措得到。把臨時從田裡割來的青稞炒熟裝入袋中,也不過十餘斤罷了。衣物方面規定每人做兩雙草鞋,一塊包腳布,用羊毛或羊皮做成背心,也難以完全做到。一些人把羊毛絮在兩層單衣中粗粗地縫綴起來;多數人只是把被子或毯子象斗篷似地披在身上,再拄上一根棍子,這便是他們的全部裝備。他們就是這樣進入了常年無夏的草地……
向班佑前進的右路軍,要透過的正是松潘草地。這裡是典型的丘狀高原。地形相當開闊,在藍天綠野之間一望無際,其中只有低低的小丘點綴其間,彎彎曲曲的小河有如閃光的銀帶徘徊在草地之上。當數萬大軍踏上這塊神秘的土地時,在灼目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