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在床旁。我開始怨恨自己的身體。如果,我從沒有過什麼病。如果,我能夠和其他健康的女孩子一樣。我不斷假設,不斷否定,不斷失望。於是,在醒來的時候,我說,對不起。田擁有的太少了。田所能奉獻與給予的,無以報償你的愛情。
這是我的疼痛。比身體的疼痛,更無法抵禦的疼痛。
早上,你打來熱水,讓我可以坐在病床上擦臉和刷牙。你的神情,像一位父親照顧她生病的孩子。中午,你擺好小桌子,掰開發糕夾上菜,一口口餵給因為打吊針而不能動手的我吃。吃完,你又去刷碗,好把飯盒及時送回配餐處。下午,我睡午覺,你就坐在床旁看書。怕我被吵休息不好,你又買來耳塞。晚上,母親第一次把我託付給別人照顧,她信任了你。你充好充氣床,做好陪床的準備。而就是這一夜,我突然在半夜因頭疼折磨得無法入眠。
你說,最怕看我難受。
在做導管檢查的那天,我哭了很久,獨自對著天花板發呆,飯也吃不下。那天,你沒有在醫院,你去辦培訓的準備。可是你的心,一直懸浮著,同我一起。第二天早上,7點多,你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你一天心神不寧。你6點便從城北趕來醫院。坐在床上的我,一臉絕望和狼狽,呆望著你,說不出的感動和矛盾。不願你,看到這樣的我,蓬頭垢面,面部浮腫。我想自己,永遠是那個美麗的女孩子,愛穿裙子的女孩子,對你調皮撒嬌的女孩子。我要用大眼睛望著你看,看到你慌亂不知所措地笑。但是現在,你看到的,是這樣不堪的我,被疾病折磨得不成樣子,連自己都厭棄的一個自己。
我變醜了。我怕見你。你說不醜,你說,田最美,沒人能比。
你捧住我的臉。你吻我的眉角,我的額頭。我想哭。
你說要送花來,你知道我喜歡花。但是醫院宣傳板上說,花粉對病人呼吸可能有影響。我於是有些失望。但是,那天你走進病房的時候,手裡舉著好大一朵花,微笑的太陽花。你遞到我手上,我開心地笑了。一朵布絨的玩具花,舒展著枝葉,*在我的床頭。你送的健康雲的小玻璃瓶,裝著你的字,被小心放在櫃子上。你帶來的珍藏的童年故事書,我一本本地讀。還有那個長頸鹿的小木偶,你騙我說你會魔法,它才會動,終於被我識破機關。你說,我的一切都還是孩子一樣的。孩子的睡衣,孩子的拖鞋,孩子的心。我說,在你面前,我永遠不要長大,這樣就可以一直耍賴下去。
剛入院的時候,你還沒有回北京。在傍晚,我總是一個人面對醫院古老的建築,看那些燕子在低空紛飛。生命,如一場狂歡。那些燕子的飛舞,總把我引向無法剋制的悲傷。也或許,本沒有悲傷,一切是我獨自的幻覺。一個女孩,在古老的醫院病房中,守住黃昏的視窗,等候著奇蹟與轉機。所有的思緒,都關乎命運。沉重,在越發深暗的天色裡,如一口吞噬希望的井,徹骨的冰涼。恐懼,侵襲入我小小的,病了的心臟,如一浪浪潮水的無情。
親愛,要我怎麼說?要我怎樣,面對一切發生的和即將發生的?我不該有怨恨與不平。我知道你在那裡,給我你的肩膀和手掌。
田的時光,如焰火,如光電。你知道她曾多麼美。你睡了,又是疲憊的一天吧。你走出了學校,新的生活正在挑戰。別為我憂傷,沒有什麼比你的憂傷,更令我疼痛。我會好好的,去堅強。
生命中,我們都接到不同的劇本。有的平淡,有的濃烈,有的是笑,有的是淚。不管怎樣,我總要演好,直至落幕。
能與你同臺,是我的幸福。我們一定要微笑。
家
2006年10月19日
家
讓幸福,在我們的原野綻放。讓我,在靜默的年華里,蒼老成你的記憶。
家,一個令人無法不去依戀的地方。
也許,不過不寬敞的房屋幾間,也許,不過簡陋平凡的一扇燈火,遠遠望見,卻總是心生溫暖。看那視窗的燈火搖曳,撫摩著熟悉的門板,聞到房裡煲湯的香味,我知道家正等候著我的擁抱。
於是,總是在掏出鑰匙的時刻,會心微笑。喜歡鑰匙扭開門鎖的聲音。喜歡歸來的心情,一種飽滿的歸屬感,伴著家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
在這個偌大的世界,有誰不是飄零的孤獨者?我們被無端拋到人間,遇見了今生的父母。他們微笑著抱起你,讓陽光灑在你的臉上,等候著你的成長,看你一天天茁壯。於是,人彷彿一顆種子,在黑暗裡獲得了甦醒。於是,我們有了機會,來感受所有,微小的,巨大的,幸福或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