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低了頭專心念往生咒,衛齊靖命人將棺槨抬出,如風一般經過她身旁時,淡淡道:“王妃節哀,請隨下官一道扶棺皇陵。”
大齊的皇陵位於上京郊外十里處的西山,送葬隊伍剛到了京郊馬場附近,天色驟然間陰沉下來,半天裡彤雲密佈,寒風打著旋撲面而來,塵沙打在棺材上沙沙直響。北風愈見兇猛,郊外稀疏的樹林更是遮不住風沙,不多時便紛紛揚揚落下大雪,衛齊靖抬頭望了望天色,面色極為古怪,遲疑片刻才迎風一揚手道:“先往馬場稍作歇息,風小些再上路!”眾人求之不得,但顧及入陵時辰,又猶豫著立在原地,顧含章扣緊大氅默然道:“但去休息無妨,風雪小了便走就是。”人已去,恪守這時辰又有何用?
衛齊靖微訝,似是未能料到她如此鎮定,顧含章昂首接下他微帶嘲諷的目光,木然地牽了馬往馬場中走去。
這一場雪整整下了兩個時辰,道上積雪不厚,風卻是極大,吹折了馬場外數株楓樹,奇怪的是,雪驟然之間停下,那狂風也倏地停止,霎時露出天上一輪清月。遍地蒼茫間覆上一層清輝,這景緻奇異驚人,眾人立在馬場棚下看得目瞪口呆。
養馬老人的木棚裡,火盆燃得極旺,老程眯著渾濁老眼看了看棚外長身立著的顧含章,嘀咕了一聲:“天降異象,怕是老天爺也來給秦王送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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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後,衛齊靖便撤走了秦王府內所有守衛,顧含章立在廊中遙遙看著他傲然走遠,忽覺衛齊靖似乎也蒼老了些許,原先挺直的肩背微見佝僂,連他腦後的髮間也多了幾許銀絲,與當日她在城東竹屋所見英俊青年再難重到一處;她不知為何長嘆一聲,心裡對他又減了一分仇恨。
天明時顧弘範便親自來秦王府接她,只道是太子之意,顧含章也不多言,點了點頭便收拾了些衣物跟著顧弘範出了秦王府,軟呢小轎掉頭往來路走時,她悄悄掀了簾子朝後望去,只見整座秦王府黑沉死寂,如同巨獸一般臥在黎明前的昏暗之中,兩扇朱漆大門緊閉,猙獰的黃銅獸環已被麒麟衛的封條遮蓋,僅餘一聲嘆息繞著門前兩盞忽明忽暗的紗燈低低迴響。
顧含章強壓下心頭的酸楚,緩緩地放下簾子,伸手探入袖中輕撫錦袋內的玉觀音,低聲道:“終有一日我會再回來。”
赤焰照雪冷
三月翠柳十月霜,景緻變遷,不變的是御史府中兩位姨娘的嘴臉。顧含章被接回府中,大夫人倒是難得的沒說什麼,二夫人月琴一雙勢利眼早斜到了天上去,不知與三夫人芸繡背地裡說了多少酸話。琳琅在府裡走動,聽在耳中氣悶異常,卻又不敢對顧含章提起,只得在心頭憋著。顧含章見她黑著一張臉,心裡也有數,淡淡勸慰道:“嘴長在他人臉上,你我管不得。”琳琅將手中木盤輕輕擱在桌上,背過身去抹眼淚,頤兒一見,也抱著她大哭,驚動園中幾個新調來的丫鬟,探頭探腦好奇望過來。
顧含章瞥了一眼窗外,低嘆一聲強笑道:“你都是將要做孃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莫要被外頭那些小丫頭取笑了去!”她回府第二日,顧弘範便將原先在小院服侍的四五個下人重又調回西北偏院,又多添了三四個新進府的丫頭過來幫忙,四姨娘如何也不放心,便吩咐琳琅也過來伺候著,顧含章這才知道琳琅已有了身孕。
“瞧什麼瞧!”琳琅兇悍地朝窗外瞪了一眼,廊下偷瞧的幾個丫鬟膽子小,一溜煙地跑了。急促凌亂的足音剛走遠,四姨娘柳眉微蹙踏進門來嘆道:“新來的丫頭要管束管束,怎麼都沒有一點規矩。”顧含章微微欠了欠身輕聲道:“無妨,都還年紀小,淘氣罷了。”
四姨娘也不再多言,握著她的手在桌旁坐下好一陣嘆氣,美麗的杏眸紅了又紅,這才低聲勸道:“音兒,想開些,千萬莫要做傻事。”猜到四姨娘的心思,顧含章將她冰涼的雙手反握住,沉默許久才低聲道:“娘你放寬心,我不會鑽那牛角尖尋死。”比起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在府裡,爹對娘可好?”她輕聲問道,四姨娘面色微微一紅,忸怩著點了點頭。顧含章心頭鬆了一口氣,顧弘範還是將她說過的話放在了心裡,如此,她心中最大的顧慮便去了。
四姨娘此行是給她送五色絲線與錦繡坊的大紅緞子來,頤兒與琳琅胡亂抹了抹眼淚,靠過來小心翼翼地揭了蓋著紅漆木盤的帕子,不約而同問道:“小姐要用這緞子作甚?”御史府裡頭也有專門給夫人小姐裁衣做鞋的匠人,她特意要了這一尺見方的大紅緞子,誰也猜不到她要做什麼。顧含章看著琳琅尚且平坦纖細的腰腹,抿嘴淡淡笑了笑:“許久不曾動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