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裡,那漢子笑得更是張狂,不等她爬起身,手中彎刀已抵在了她的喉頭。“你跑得再快,也不如我們南疆的馬兒快!”他用僵硬的大齊話道。那鋒利刀刃緊緊貼著頸間肌膚,刺骨寒意順著刀身緩緩滲進她心裡。
周圍的南疆人驅馬圍了過來,揮著彎刀齊聲高呼道:“殺了他!殺了他!”馬隊最前方兩人猙獰地笑著躍下馬背,劈手奪下她手中的弓弩與羽箭往雪地裡一拋,一左一右將她的雙臂擰到背後拿繩子捆了,粗聲笑道:“這麼細皮嫩肉的少年,將軍不如投其所好,留下了送給洪大將軍……”高壯大漢將彎刀往雪地裡一插,藉著火光細細打量顧含章數眼,忽地眉開眼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顧含章心一涼,再聽四周動靜,糧倉方向僅餘火燒糧草的劈啪聲響,再無廝打兵刃聲,怕是糧倉也失守了;她被按在地下無法動彈,雙膝深深地陷進積雪中,渾身的力氣如同被抽乾了一般,四肢百骸間只餘巨大的恐慌。火光跳躍著,照亮了她毫無血色的面容,那高壯漢子瞪大眼盯著她看了半晌,忽地嘖嘖嘆道:“這相貌當真是俊俏,要是個女人,老子就留下自己享用了。”他說罷,嘿嘿笑著伸手去摸顧含章的面頰,顧含章抬頭冷冷望著他,姿容間神色不怒而威,他微微一怔,手不知怎的倒是放了下去,悻悻吩咐道:“押下去,改日送去洪將軍營中。”
不遠處忽地有人冷笑一聲道:“這俊俏少年送我如何?烏塗將軍?”高壯漢子魁梧的身軀一震,反手拔出插在積雪中的彎刀,轉向聲音來處喝道:“什麼人!”百餘騎一直掉轉馬頭向後看去,遠處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人影幢幢,人還未現身,一團拳頭大小的雪球閃電般破空而來,正中烏塗握刀的手,力道極大,他被震得手臂發麻,頓時握不住刀柄,彎刀噹啷一聲墜了地。押著顧含章的兩人齊聲喚道:“將軍!”話音未落,又有兩團積雪迎面打來,正中兩人頭面,撞得鼻青臉腫,蹬蹬後退了幾步才站穩了腳步。
烏塗面色大變,撿起彎刀強自鎮定地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黑暗中蓬的一聲,頓時大亮,顧含章抬眼望去,不遠處立著約有五六百身著鎧甲手握刀槍的南疆將士,每人手中舉了一支火把,剛剛那一聲便是數百火苗熊熊竄起的聲響。最令人震驚的是,立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竟是在武定門外與她分道揚鑣的卓勒齊!
“五年前你勾結我叔父胡烈爾背叛了我父王,五年後你又與遼將私通欲助拉卡什王子篡位,烏塗將軍,你可當真是識時務知天時啊!”卓勒齊抱臂立在燎天火光中冷冷地笑著,他手無寸鐵、意態悠閒自若,神色間卻有股令人震懾的威嚴,迫得烏塗悄悄往後退了一步,雙目瞪得如銅鈴一般,惱羞成怒道:“你這逆賊,還敢在南疆出現!”
卓勒齊淡淡瞥了顧含章一眼,唇角噙了笑悠然道:“烏塗將軍,你自身尚且難保,還有這閒工夫擔心我的安危,我可真是感激啊!”烏塗一愣,卓勒齊忽地面色沉下,語帶諷刺道:“遼主覬覦南疆已久,拉卡什這蠢貨竟親自引狼入室,為了不致惹怒南荒諸神,烏塗,今天你帶來的這些人,就都送我了罷!”
說罷,他一揮手,身後百餘人刀劍出鞘,手中長槍專刺馬腿,不一會功夫便將烏塗手下兩支人馬都拿下了,烏塗虛閃一刀想逃,不知哪裡又飛出一團雪球來照著他的膝彎重重一叩,他撲通一聲狼狽地撲倒在積雪中,三五個大漢轟的擁上去七手八腳捆了往馬背上一丟,趁夜來偷襲的人馬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卓勒齊一面給顧含章鬆綁,一面還有心情調侃她,顧含章瞪了他幾眼,他才笑了笑道:“烏塗帶人出了南疆便被我的人盯上了,我道他趕來徐連關來做什麼,原來是充作遼人的槍桿子替人賣命。”
說話間梁月海也趕了回來,一問情況,果然如同顧含章所料,遼軍夜襲不過是個幌子,洪錦率八百前鋒誘梁月海出戰,又命烏塗繞到大齊軍營後燒糧草、攻中營,若是成功便罷,若是失敗,左右死傷的是烏塗的人馬,遼軍毫無損失。“這算盤倒是打得十分精明。”卓勒齊哼了一聲道。
梁月海處置完糧草一事,這才過來與卓勒齊相見,兩人互相打量片刻,梁月海先溫和地笑道:“南疆內亂,大王子還能抽空來助我大齊,月海感激不盡。”卓勒齊擺擺手道:“你我互利,就無需客氣了。”
顧含章在一旁聽得滿頭霧水,追問之下才知道前幾日卓勒齊已修書一封暗投梁月海,詳陳聯合一事,卓勒齊的人馬在後助大齊軍擊退遼軍,梁月海再助卓勒齊平定南疆。她琢磨片刻,淡淡質疑道:“梁將軍受命大齊皇帝,當今太子若是不允,這兵馬也到不得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