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2 / 4)

,只剩下我自己,獨自看書,繪畫,想問題,構思,或修改我那些已經成型,或還未成型的作品,這種思緒,如高壓下的井噴,醞釀沉悶而活躍,有時如雷電閃耀,像大海波濤,捲起我心中慾望的狂濤。它是一種繪畫的慾望,表現的慾望,心理和生理的慾望,相互交織在一起。有時,那種聲音,強硬而剛烈;有時又顯得那樣虛弱而綿長。那就是,我們的這個世界,為什麼有繪畫?為什麼有畫家?為什麼,因為有畫家才有模特,還是因為有了模特,才有畫家?

晚秋。黃昏。寒意濃濃。瑁黧、佳葦、莎莎,或易安的影子,在我心中飄忽不定。我們在瑟瑟秋風中相遇,那座熟悉而陌生的現代化城市,那段古老而渾茫的城牆邊,那片曾經像我們的“某月愛情”一樣茂密的白楊林,已經枯萎。那是我們時隔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我永遠不會忘記那片金黃|色的樹葉稀疏地飄落在褐色的冬草叢中。樹林中有鶴髮童顏的老者,身披斜陽,悠閒地打太極拳,遠遠看去,有點裝模作樣。推童車的大媽,悠著小孩在自由玩耍。也許,整個自然界都在按自己的規律來執行,但我想我們不依然是整個大自然的一部分麼?我們的生命與愛情的軌跡,又是按什麼樣的自然節律執行的呢?她說,她可能很快就要走了,到香港澳門巴黎雅典等等繁榮之都、藝術之都,辦雕塑,或油畫個人藝術展。她說,你別看我們這個城市,被不少人認為是一個國際化大都市,雖然許多強盜曾到這個城市裡來耀武揚威,而現在耀武揚威的強盜,雖然已經可能淪落到了我們自己,如果你到倫敦、到紐約、到巴黎、到雅典,你就會發現,我們這個城市不外乎像一個鄉鎮企業。說這話的時候,她的模樣很肯定。我想,她一定是已經決定要出國了,既然她對這個城市、這個國家,已經不再認識,可能她的心,已經真的走了,並不僅僅是從我的身邊。那時,西山的太陽,照耀在這片白樺林橘黃土黃的樹葉上,像一幅金燦燦的油畫。我畫過不少油畫。我實在無法把此刻此景映在心中的那幅關於團聚與離別的作品,完全描畫出來。我認為,繪畫有時候也是很受侷限的。人不可能按照繪畫藝術來安排世界。世界上的許多事情,一旦染上了心靈的色彩,都不是可能透過心靈之外的任何方式來轉換。那時,天上飄來一朵朵紅雲,沒有辦法透過自己的畫筆和油彩描繪出來。實際上,許多年之後,我才明白,我們都在欺騙自己,誰也沒有把自己心底裡最想說的話,明白地告訴對方。

儘管,那時,我們嘴裡都不時淌出滔滔話語。

而且,易安的出國,主要不是搞油畫,而是雕塑。

南方八月。烏溪河畔的女兒山中。烈日驕陽,嘉木繁蔭。我和易安,一個畫家,一個雕塑家,行走在那片我們都已熟悉了的奇山麗水。山青翠,水湛藍。正值雨量沛然季節,常年不斷的女兒泉瀑布,迎來了她一年中最豐腴飽滿、柔媚多姿、激流飛瀉的日子。我戴著大紅旅行帽,像王子,又像探險家。她戴著白色遮陽帽,公主似的;拄一根柺杖,又像地質隊員。我們頂著灼熱的陽光,沿佈滿荊棘野藤的山澗小路,攀緣陡峭山坡,為採集雕塑翼王石達開的作品選擇石材,考古學家,還是流浪漢?我們各自發問,啞然失笑。崇山峻嶺,花香鳥語。我們慢慢摸索,行走,或者我們還想做其他事情。話語不多,句句珠璣。我們談話的環境和氣氛,應該說非常融洽,也非常適合我們那時的情景和心境。

“嘿嘿,先有畫家,還是先有模特,”易安清癯的臉龐上,笑出少有的粲然,又有幾分詭秘。她低下眉頭,似乎自語著說,“這是不是又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呢?”

模特(2)

說完,她抬起頭來,望著遠山遠水。我們站在一顆古松的濃蔭下,野葛叢中,蚱蜢跳躍。遠處,隱約傳來女兒泉瀑布流水的轟鳴聲。她掏出手帕,擦擦臉上的汗,反問我道:

“難道你認為,我們能從模特兒身上,真正得到什麼?”

尖銳的問題!我好像捱了一擊悶棍,我可能有點發呆地望著,她的臉,擦了汗之後,白裡透紅,很平靜,並沒有幸災樂禍。我掃了一眼她的胸,微微凸著,不算豐滿。我低下頭,我想告訴她,我似乎已經得到,仔細想想,又像並沒有得到什麼。

“這就對了”。她索性墊了鵝黃手帕在松枝上,坐下來,也許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她開朗地笑了,說,“那你認為究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也許你會認為這是一個無聊的問題。”

“當然是先有雞。”

我不假思索地說。

“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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