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穿了點衣服的也好,光屁股也好,都是生命,都是生命啊!我不也有和瑁黧生的兒子偃兀麼?可是,人類的愛情呢?怎麼如此奇特,如此蒼涼,如此不可捉摸?又有人說,吃毛血旺、合水豆花和魚蝦的人,不是已經死去的柳如風老輩、廖佐煌和劉正坤,而剛強莎莎和他們的雙胞胎女兒,而那時柳如風家的吊腳樓老黃桷樹下的窗戶前傳出一個嘶啞的聲音,不死的如風老輩,有人說,如風老輩死後,觀音巖洞壁上的張牙舞爪鬼怪壁畫又顯了出來,而且壁畫上的鬼怪舞姿的繼承者正是柳如風的後代……已被革職的郎天裁鎮長,頭頂荷葉,揮舞著裸身上纏著的紅黃黑綵綢,在小鎮的石板街道上,又唱又跳,且歌且舞:
屁股石(10)
“變天了,變天了……”
果然,這次不是變天。而是老皂莢樹梢頭狂風大作,烏溪小鎮經歷了一夜的風雨。第二天,陽光燦爛,小鎮對面的桑樹林一派陽光,一片青翠,而河岸的原野上,一派金黃的油菜花開,河灣裡的梨樹,雪白的梨花在春日陽光下,如煙似霞。
那天,不知是藍一號,還是呂六號得到了公審,而聲嘶力竭地出來控訴藍一號呂六號罪行的,正是已經發瘋或者裝瘋的郎天裁鎮長本人。可惜他的小腿裡沒有子彈,他正著步子光著上身揮舞紅黃黑綵綢的舞姿,遠遠不如微瘸的柳如風老漢,來得那麼看了使人進入如巫似幻的化境!
柳如風,廖佐煌,羅烏支,莫尚,易安,郎天裁,剛強,莎莎,娜木措,無論他們之間有沒有血緣關係,都在烏溪小鎮上,承受或者表演著各自不同的不可更改的命運!
但是,另有一種說法,公審的物件是殺人犯娜木措!
我的天!我必須繼續把娜木措尋找。
還是那條洶湧的河流,還是那個雪花飄飄的大渡河北岸崇山峻嶺中的莫西小鎮,還是掛著經幡旗幡的藏家彝家雜居小鎮的木樓和旅遊度假山莊,我再次見到了我心中的少數民族姑娘,會唱歌會跳舞的娜木措。我的天,我基本上把她認不出來了。她沒有再穿那套我熟悉的少數民族服裝,曾在我面前飛舞炫耀的那一頭彩色小辮,變成了一攤爛泥樣的荒草野草,兩眼無神地在她家正房客廳裡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那神態,和我當初來她家看到她那身心受到創傷的表妹一模一樣,怎麼又出現了這麼一個沉默的表妹?我慢慢走過去,試圖把她喚醒。她的父母依然沒有回來,她的弟弟伊嘎,依然在烏溪小鎮組織高原紅藝術團,她的姑姑、姑爹和表妹已經離去,在不遠的山寨和木樓裡,開了另一個旅遊度假村。我心中的女神娜木措啊!誰把你搞成這樣,弄成這樣?我壓低嗓音喊了好幾聲,她都沒有回過神來。我說,你究竟是不是殺人犯,你為什麼要殺呂六號,而且,你殺呂六號究竟是用手槍,還是石達開留下的那把寶劍?她依然沉默不語。過去的雛眼,像沒有看見有人在身邊那樣空洞無神。你為什麼不去唱歌?不去跳舞?不去烏溪小鎮?而且,你為什麼下定了決心要去當尼姑,要去藏族彝族的宗教聖地度過餘生?我想走過去,把她扶起來,扶到她們的木樓裡去,叫她飛旋著那頭彩色小辮表演歌舞,叫她給我做人體模特,叫她給我製作清香的酥油茶和醇厚的青稞酒,然後和她一起到十里紅山坡去,看她爺爺木嘎和奶奶羅烏支的墳墓,要不,我還想和她做×。當我的念頭,委婉地透過手勢動作表現在她的面前,滿臉茫然的娜木措,突地站起來,從她黑色的衣袖裡“嗖”的一聲,抽出一把寶劍,一把亮閃閃的寶劍,正是當年石達開留下來的那把寶劍,當年溫順的娜木措,拿著寶劍依然如此美麗動人!凌厲的美!而現在站在我面前舉起寶劍的娜木措,又黑又亮的眼睛瞪得很圓,眼裡閃射出仇恨的光芒,雛鳥般明亮的眼珠,在我面前寒光閃閃,像滿頭烏雲的雄鷹,桀驁不馴的惡鳥。我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我想告訴她,我並不傷害她。我突然從手中、從包袱中,拿出我的傳家寶,那把空空的劍盒,然後,我手中的劍盒,突然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向娜木措手中的寶劍飛了過去,一下把寶劍罩住。那一把亮光閃閃的寶劍,在空中飛舞了幾個來回,然後,掉在我們眼前。我和她不約而同地用手握住了寶劍。
“我是娜木措。”
()
“我是柳偃子。”
一個古老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而我和娜木措的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緊緊擁在一起。
娜木措並不是用這把寶劍向要奪去她貞操的呂六號刺去的。當初,藍一號不讓郎天裁鎮長和來烏溪小鎮考察的官員和投資商,碰娜木措的身子,就是想在特別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