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一口地慢慢啜飲著,可還是很快便喝光了一杯,辛辣充斥喉間,卻嘗不出一分香甜。
她的酒量很好,千嬌閣和湘江樓裡練出來的,可以喝很久也感覺不出一點醉意。但是現在她卻感覺自己只喝了一杯便有點醉了,不然為何看著旁邊燃燒著的紅燭,會覺得它們高矮不分?
外面的宮女聲音小了點,她握著鸞鳳杯慢慢趴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
可還沒等她睡著,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後房門“吱呀”一聲被人開啟,她立即警覺地坐起。
銀子和銅子扶著人跌跌撞撞地進了新房,見她卸了鳳冠坐在紅桌旁,立即移開了目光,不忘解釋道:“世子喝醉了。”
慕子衿的身形孱瘦,但好像並不輕,兩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人扶到了床榻上,然後擦了把額間並不存在的汗,退出幾步,朝著百里思青躬身道:“煩勞公主照顧了,我二人就守在外面,若是公主有需要,可以隨時傳喚。”
他們說完便出了房間,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榻旁的香爐內燃著不知名的香,有嫋嫋香霧升起,沖淡了空氣中瀰漫的酒味。
百里思青環顧四周,腦子也清醒了幾分。慕子衿喝醉了酒,不省人事地躺在床榻上。而四周空蕩蕩的,除了她,什麼人也沒有留下。
床榻上的人眉心微微輕蹙,那微醺的臉上現出蒼白的清弱,如破曉時天邊極淺的弧月,彷彿隨時都會消失遠去,令人不敢上前驚擾。
百里思青屏息,床榻上的人忽然微一側身,蓋著的錦被不期然地滑下。
百里思青遲疑了一下,最終輕輕抿唇,放開了鸞鳳杯,從喜案前起身走至榻邊,為他牽過被衾重新蓋好。
身上加了重量,床榻上的人驀地睜開眼睛看她,鳳眸掠過一縷不明的情緒,頃刻薄唇邊揚了絲笑,徐徐抬手,然後觸上了她纖白柔婉的玉頸。
涼薄的手指觸上脖頸,百里思青一驚,想也不想就快速地退離了床邊。
她仔細瞧著床上的人,發現慕子衿只不過翻了個身,這才放了心。
她不曉得怎麼面對他,面對這樣的新婚之夜。他喝得太多,醉得太厲害,她一走到他的身邊便能聞到陣陣濃烈的酒味,比她喉間殘留的女兒紅還要令人嗆鼻。
她端視著他半晌,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去了房間屏風後面。之前宮女為她備了熱水,她沒有用,這會兒已經成了溫水。
她伺候人的手法很嫻熟,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嬌生慣養的公主。舀了溫水擰乾了帕子後細心地替慕子衿擦拭了臉、脖頸和手掌,又將他額前的髮絲慢慢理順,撥到了兩側。
“咳咳咳,”聽見床榻上的人無意識地咳嗽,臉頰跟著漲得通紅,她連忙拿開毛巾用手指試了他額頭的溫度。覺察到沒有發燒才拿開了手。
冷不防,她的手卻被他握住。
慕子衿睜開眼睛,鳳眸迷離,一副似醒非醒的樣子。
百里思青想也不想地輕聲問道:“好受了些沒?”
她的聲音愈發輕柔,看得出來照顧醉酒的人很有心得。
事實上這也確實是她第二次照顧醉酒的人。
從前那個人的應酬就很多,在遇到她之前,總會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人設宴請他。能推的便推,有時候碰到位高權重不能推的,他也不得不給面子。
這些她本是不知道的,她總是隨心所欲地活著,就以為別人也能如她一般,不想做什麼便不用做。
後來有次她去玉軒園找他,卻得知他被刑部尚書給請去了府,打聽之下才從其他戲子口中得知他經常不得不赴那些明明不想卻不能拒絕的約。於是她氣惱之餘,當即踢爛了刑部尚書家的門匾。
就因為這件事,吏部與刑部那些人開始參她蠻橫驕縱,父皇也才知道她時常偷溜出宮與一名戲子廝混,後來,才將他召進了宮…
她驀然想起了宮女在外面說的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漂浮了起來。
慕子衿很享受,心中歡喜卻不敢表現出來,只作醉酒人的形態,帶了絲迷茫望著她,然後稍微點頭。
自被下旨賜了婚後,外面總有些人以訛傳訛她的囂張跋扈,還可憐他被脅迫才娶了她。可他心裡清楚,那些是可憐還是羨慕,不然也不會一口一怨恨世子保重。
他有什麼可保重的?他自是不會遂了他們的心願讓她妻子成了寡。
他可愛的妻這麼地體貼,這麼地溫柔,教他心裡的火一把一把燎燒地厲害,直想現在就能將她拆骨剝肉直接吞進了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