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昶的詫異,將慕子衿的大半個身子抱在了懷中,任汙濁的鮮血弄髒了衣裳,也未有半分嫌棄和不耐。
馬車內,慕子衿插了箭的臂間和雙腿在狹隘的空間內顯得尤為特殊,不能輕易地觸碰,否則可能會加深他的傷勢。
百里思青沉吟了片刻後,騰出一隻手扶在了箭羽上,無視一旁慕尹昶微沉的目光,果斷地將露在外面的劍身折斷了一半。
折斷劍身後,她又與慕尹昶一同慢慢地為他清理傷口處的血跡,不知是不是血流得太多,鮮紅的顏色已經慢慢轉黑。
武功也分三六九等,百里思青從沒有過像今日這般恨自己未習點穴止血,關鍵時刻那些舞棒弄槍的花拳繡腿絲毫派不上用場。而慕尹昶壓根都沒想到這一層般,盯著男人背地裡朝他作出的手勢,愣了神。
百里思青的眼中噙上絲絲淚光,一路上怕慕子衿支撐不住,不停地喃慰道:“子衿你要堅持住,待會兒我們就能到家了。”
慕子衿手指動了動,她的妻就坐在他的身邊,為他的生死擔憂,這種感覺說不出來的奇妙。
百里思青反握著他的手,一直到了慕王府的門口,緊繃的神情也未放鬆,姣好的容顏上佈滿了憂色。
銀子停好馬車,快速地掀開車簾,從百里思青的手中將慕子衿接過,抱著人飛身入了府內。
“公主!”緊隨著馬車回來的蝶香和蝶衣喚道。
百里思青顧不上她們,飛快地解下腰間的金牌,跟著銀子進了王府,“快拿它進宮請關太醫來!”
守門的侍衛很想告訴她,慕子衿遇刺的訊息一經傳回,關太醫就已經奉命來了府裡,無需再特意差人進宮。可百里思青走得太急,目光又一直追尋著慕子衿,讓他們完全沒有機會對她開口。
待見到後面的慕尹昶,這才圍了上去將太醫來府一事告知於他,慕尹昶立即攔下了欲尋馬匹進宮的蝶香。
銀子並沒有將人送回新房,而是抱著慕子衿鑽入了雁回居。
百里思青第一次正式踏入裡面,滿院草木的芬芳糾纏漂浮,醉人心神。然後她卻是無暇欣賞裡面的佈景,所有的心神都只放在了慕子衿身上,其他的一切也入不了她的眼睛。
關太醫忙不迭地領著醫侍從前堂蹣跚而來,一見到百里思青立即俯身道:“老臣參見——”
看到他這麼快就出現在面前,百里思青微怔了一下,繼而打斷了他不合時宜的請安,催促道:“好了,別再廢話了!先進去替駙馬診治要緊!”
“是,老臣遵旨。”關太醫不敢耽擱,連忙領著醫侍進屋。
望著他們進去的背影,百里思青卻如脫了力氣般,再無勇氣與他們一同進去照看慕子衿。
銀子將慕子衿放進裡屋的床榻上,關上門的那瞬間,正好瞥見了百里思青垂著頭虛扶著門框的模樣。
他眉心輕跳了一下,不著痕跡地嘆息了一聲。
醫侍放下了藥箱,關太醫正視著床上受了傷的男人,快速地淺搭上了他的脈搏,邊診著脈象邊觀察著慕子衿的面色。
須臾間,他撫了撫鬍鬚,放下了忡忡的憂心。想來是轎壁的厚度對這些箭矢產生了阻礙,才不至於讓箭完全沒入了慕子衿的體內,只是血流了多些。也好在慕子衿平時餵了太多好藥,身子雖然一如既往地羸弱,卻也比從前強硬了不少,只要心臟未受損,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麼大事。
他如釋重負一笑,果然還是好湯好藥地養著妥當,“拿刀來。”取了箭就無礙了。
可未及笑意抵達心底,他卻猛然一驚,手下的脈搏突然變得詭異起來,再細細一探,略佝僂的後背霎時驚出了一大片冷汗。
銀子瞧出他的神色不大對勁,慌忙問道:“太醫,我家世子如何了?有無性命之憂?”
關太醫額間隱有密汗沁出,未等他再詳問,立刻嚴肅地囑咐醫侍先取了銀針。
“快將駙馬的衣襟撕開!”他指揮銀子道。
銀子聞言心知有異,立刻按照他的吩咐撕開了慕子衿已經襤褸的衣衫。一小塊肌膚露出,關太醫神凜,毫不猶豫地將銀針刺入了慕子衿的體內。
果不出他所料,沾了血的銀針瞬間變成了烏黑。
銀子大驚失色道:“我家世子中了毒?”
他雖然吃驚,視線卻盯著慕子衿,微微失神,似在思索著什麼。
床上的男人輕咳了一聲,眼神輕眯了一瞬,又緊緊地闔上,隱下了其中閃過的冷光。
關太醫“嗯”了一聲,心中卻不由自主變得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