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豈能不知,只是躲得一時算一時。這時哈雷從隊伍前面活蹦亂跳地跑過來,裝模做樣的一撲,嚇得李翔為“衣錦榮歸”剛換上的戰馬驚嘶不前,他手忙腳亂安撫馬兒,卻將努力做出的英雄“派兒”貽失殆盡。她爽朗地大笑起來,他則惱怒不已。路旁的百姓則納悶,怎麼耀武揚威的勇士跟只“大狗”當街對盤起來,太掉價了不是?那些片刻前對其英姿芳心暗許的大姑娘,冷哼一聲調開目光。而李翔和哈雷剪不斷理還亂的仇怨,又增上濃厚的一筆。
李亮不似李翔直白,顯也有著同樣的擔憂,“木蘭,皇帝準備了慶功宴……”
她笑,“我‘受傷未愈’,你忘啦?”
他點點頭,“也好。你回去先歇歇,福伯備好了熱水,白姑娘則乾脆派了廚子過來。”
她一臉期待的表情,“真是迫不及待想洗個熱水澡!”又有點懷疑,“你確定牡丹派的是廚子不是‘淚娘子’?”臨行前白牡丹的威脅歷歷在耳。
他終於微笑,“放心,福伯把門,後面還有我這個大將軍坐鎮。”
她放下心,“牡丹對你是敬著三分,”拱拳為禮,“大恩不言謝。”
“就這樣?何以為報?”
她挑了挑眉,“你是大將軍,鋤強扶弱不應當?”
她?名震天下的平頭兒,英姿颯颯的女將軍,會是需要扶助的弱女子?他難得放聲大笑,引來眾人注目。她捶他一拳,在雙雙含笑的眼中有“打情罵俏”之嫌,只促動疾風,直往將軍府而去。
李翔這個超級烏鴉嘴一說即中,她稱病不朝,卻在家中看到那個理應出現在金鑾殿上的身影。
“你……不是該在大宴群臣?”
他面色無波,聲線平和,“我大宴群臣,又怎見得到‘重病臥床’的花將軍?”
她知他怒火正熾,不退反進,貼近望著那雙冰火交融的灰眸,“陛下是來看望為臣了,不知有什麼賞賜?”
“賞賜?花卿家確是立了大功,可功不抵過,還敢跟我要賞賜。”
她不理那張臭臉,索性圈住他脖頸,將頭放在他肩膀上,“佛狸,我都要臭死了,你放我先去洗澡,出來再討論功過問題好不好?”
他又氣又笑,又憐又疼,索性一把將她扛在肩上,向內間走去。
她空有一身武藝,被他強壯的臂膊抱著,登時沒了力氣。又不敢大聲,耐心低著嗓子道,“放我下來,這裡是將軍府!”
“這是我女人的房間。木蘭,在我跟你算賬前,最好回憶一下委任你將軍前跟我承諾過什麼。”他只是淡淡,她卻知自己在劫難逃。
且不說佛狸給木蘭的將是怎樣甜蜜的懲罰,隔江相望的南朝,卻正為北魏接連吞併兩國而震動不已。
當年劉裕以匡扶晉室為名北伐後秦,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卻因急著回朝稱帝,白白放棄大好關中,任由北魏坐大,十數年間中原漸遭蠶食。武帝劉裕薨後,北魏因喪南進,攻掠宋地河南數郡,文帝引為奇恥大辱。他繼位後勵精圖治,開創了元嘉盛世。更在四年前為收復河南失地,大舉興師北伐,卻最終在拓跋燾的力抗下受挫而返。如今北魏的國力比之當日只有更盛,縱文帝 “封狼居胥”之念不絕,也是慎之又慎。
冬日的建康城溼氣入骨,文帝的咳嗽又犯了,大殿四角紫銅雙嘴鶴鼎裡燃著上好的龍涎香,香氣與那濃濃的藥味兒糾纏在一起,讓人乍聞想躲,旋即又忍不住再相聞,那味道便彷彿一對生死冤家,勢要分個你死我活,卻不得不相伴一生一世,魅惑得很。
他就著手中的玉盞徐徐喝著藥,眉目間平順有如品茶,孰不知這藥湯苦得尋常人哪怕一飲而盡,也要接連吃下幾塊釅甜的蜜餞才能稍舒展開額頭的褶子。
面前御案上撂著大臣們連連上書“北伐”的摺子,有力主“恢復華夏正統”的王玄謨,希冀藉此機會再抓兵權的彭城王劉義康,以及領軍將軍劉湛等。而文帝只是不表態,藉著這一病,將廷議拖了下來。
年來文帝的病時好時壞,他索性將朝政大半交給了王弟劉義康,封其任司徒、錄尚書事。一時間彭城王勢傾天下,只是他內心卻暫不敢對這個退居幕後的三哥起什麼異心。文帝雖自幼體弱多病,但他性格深沉善謀略,行事果決,往往兵不血刃。當他還是宜都王,任荊州刺史時,就曉得韜光養晦,低調行事,故被輔政重臣擁立為帝。他繼位後卻不能容忍大臣擅行廢立,於元嘉三年殺徐羨之、傅亮、謝晦,延攬大將檀道濟,從此政由己出。如今這劉義康雖初嘗權勢帶來的甜滋味,卻也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