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楓忍不住伸出手去蹭他的眼角,卻被“pia”地一聲拍開了:“做什麼呢,沒大沒小的——我說,結婚這檔子不是小事,前期準備的事情一大堆,到了當天更怕是忙不死你的。趁著現在‘論武大會’剛完,師兄弟們都還在恢復訓練期,有時間幫把手,快把這事情操辦起來吧!過了這陣子,就不得閒了。”
槐楓還來不及答話,楚雲已經起身到門邊,拉開了門:“不早了,也該回了——我知道,我們倆一向是我拿主意,所以你一個人舉棋不定;依我,這事就這樣定下來,我明天去和掌門、單劍組那裡說說,大家也逮個機會,熱鬧熱鬧,樂呵樂呵。”
——這事於是果真這樣定下來。
當事人槐楓被直接剝奪了反對權乃至發言權。
是夜,槐楓翻來覆去睡不著,朦朧迷糊之間,聽到身邊躡手躡腳地輕聲。
“‘她也是個滿好的女孩子,你們會幸福的,會有很多孩子’——這話你也說得出來!你是不是要把我生生氣死才罷休啊!唔嗚唔……你不要捂我的嘴啦!”
——是誰?這樣激烈尖銳的嗓音?
“噓!要是把他吵起來了,我就把你塞進廁所裡沖掉!”
這是楚雲的聲音。壓得很低,卻虎虎生威地有氣勢。——可是,這半夜的,他為什麼要偷偷跑出去,又是和誰在說話?
槐楓拉長了耳朵,想聽的清楚一些,意識卻作對似地飄緲著。眼皮很重,睜也睜不開。
“切,你當我汪家的迷藥是白飯啊?下去那麼還能精神健旺頭腦清晰說話利落吃嘛嘛香?——美……”
什麼?迷藥?
槐楓益發糊塗了。
這聲音、這語調,聽上去,應該是……楚雲的主治醫師,汪二?
可是他……不是隻有在楚雲有突發狀況的時候才來嗎?
楚雲他……
“得了得了,不和你扯這個,”槐楓還沒有把思路理清,楚雲已經接過了話頭,“總之,我的心意已定,勸也沒有用,你就別廢這口舌了。”
“咩咩,你當真……”汪二的聲音,罕有地變得異常低沉,語速也格外慢了下來,“當真捨得?”
一陣漫長的沉默。
然後是嘆息,綿長的,帶著虛弱的開頭和意猶未盡的結尾,彷彿要把五臟六腑一起嘆出來似的:“捨得。就算捨不得,又能如何?我的身體怎麼樣,你比我清楚,行將就木的人了,總不能這麼老耗著他——這姑娘雖說……是吧,但是對他好,家裡又有勢力,也蠻好的……”
身體?楚雲的身體難道……
“我抽打你個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你丫就他媽對我那麼沒信心?我這裡還在做新藥開發你那裡就已經開始準備後事了!你說我每天工作九個時辰連吃飯的時間都快沒有了三天才洗一次澡都是為了什麼啊這讓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就算好了,卻又能如何呢?”縱然汪二已經進入了火山噴發的狀態,楚雲卻不為所動,依舊是冰川般徹骨的平靜,“我們兩個大男人,總不成還一輩子廝守?——有些事總要來的,遲來……不如早來。”
“你你你……哎喲氣死我了,還好我每天都有做兒童(?)保健操要不然你還沒掛我絕對先掛……”
槐楓還再聽一些,可意識卻不允許——沉重的夢魘趕了上來,把他壓進了兇險的夢境裡。
那是一個類似高鶚續本《紅樓》的糟糕故事。
故事的開頭,他穿著嶄新亮麗的新郎服,挽著某人走進禮堂——那個人頭上蓋著蓋頭,但槐楓知道那是楚雲。
不要問他為什麼知道,總之他就是知道。
大概是手臂的觸感?
身上的氣味?
又或者……周圍人的表現?
——好吧,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裡充滿了莫名的喜悅和感動,簡直要漲得心尖肥大。
然後他們拜了堂。
走進洞房門的那刻,槐楓想起了三年之前,楚雲第一次吻上他的嘴唇。
那時候的楚雲眯著眼微笑著,像極了一隻準備偷吃小母雞的狐狸——楚雲問他,要不要來做很舒服的事情?——槐楓的人生,就此拐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回想起來,槐楓從沒有後悔,一點也不後悔。
他只是時常難免要擔心楚雲的身體吃不消。就算已經對對方的身體瞭如指掌,卻還是難免把他當作易燃易爆易碎物品,輕拿輕放。
在這種“有重大紀念意義的關鍵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