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搖搖晃晃,她站在甲板上,海天交接成了一條藍白直線,交替變換的心情讓她喘不過氣來,算過來已經兩天了,他都沒怎麼和自己說話,纏繞著心頭的焦躁讓她水眸盪漾,隨手將手中把玩的銅板扔入海面,那銅板只發出淡淡不可聞的聲響,便被淹沒於海底。
她轉過身,回了包廂,素顏上一片寧靜。
那日晚飯父親在她與少弈的酒水中下了**,兩人暈倒後父親便帶二人上船,再次醒來,卻身處船艙中的豪華包廂,細細一想,便也明白了怎麼回事。
她嘆了口氣,父親的確是不想讓她身處險境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可連帶著把少弈一起綁去美國,實在有些……
一片柔和的燈光下,他稜角分明的俊顏上滿是凌厲與冷冽。她緩緩走進,他抬起黑如點漆的眸,冰冷的氣氛這才緩解了一些。
“少弈,吃飯嗎?”她咬了咬玫瑰色的唇,看著他日漸消瘦的模樣,想起這兩日他幾乎滴米未進,不由驚心。
他衝她淡淡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方。
她看著他沉默的樣子,知道他心繫著軍隊,恍惚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默了半晌,這才輕聲道:“不吃東西怎麼行,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給你拿過來。”
“不必了。”他微帶冷漠的聲音透過稀疏的空氣傳入耳畔,她怔了怔,竟似夢一般。
她才驚醒,知道他現在怕是在惱著她。水眸氤氳開來一片霧氣,她沉吟片刻,轉了身,關上了門,厚重的門板發出咔嚓的聲音,一滴清淚也順著眼角滑落。
這一切都被程義收盡眼底,他深知這樣做別說是少弈,恐怕是女兒都要埋怨他,但他心意已決,就算被這兩人煩厭,他也必須保障女兒的幸福與安全。程墨蘇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淚珠,這才注意到父親的視線,扯出一絲笑容,道:“爸爸,吃飯了嗎,沒吃的話就一起去吧。”
程義沉了眸色,看了眼那厚重的門,“少弈還是不吃東西嗎?”
她頓了頓,好不容易散去的心酸又聚集起來,水眸微顫,剛被浸溼了的長睫閃爍得厲害,“嗯……他好像在懲罰自己一樣,直直地坐著,什麼也不做。”
“蘇兒,對不起,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他恐怕誤會你與我聯合,我去向他解釋清楚。”
她忙拉住程義的手臂,搖搖頭,“他不會這麼想的,此時他根本沒心情想這些,只怕他擔心著那些軍隊。”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若不細聽,便無痕跡,“現在本就軍心渙散,若此時統帥失蹤,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
“蘇兒。”程義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深沉,“事已至此,不要想那些了,他如今陪著你,沒有戰亂,沒有生死,你們就這樣平安地過完後半生,如此便好了。”
“是。”她低垂著視線,白皙的容顏上看不出情緒的波動,也窺不見她真實的想法,沉默遊走於空氣,帶著幾分冷意,幾分猜忌,他本以為她會這樣一直默著,卻見她抬起眸光,漾起笑意,“爸爸,我餓了,吃飯去吧。”
她與程義攀談的聲音並不大,可他卻聽得清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眉宇間那澄亮的光微微聚斂。
厚重的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她端著餐盤走了進來,唇角略微躊躇,最終還是掛上了笑意。他低頭看著那餐盤裡的餐食,黑眸微亮,一碗色香味具備的牛腩粥擺放在青瓷碗中,很是香甜。
她側臉微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飯總是要吃的,這粥我雖做得不好,可是你看在是我做的面子上,吃一點吧。”
他頓了頓眸色,房間裡是一片驚心的安靜與沉默,那些煩心的事情暫時被他壓了下去,看著她清澈又柔和的眸光,不覺收斂了凌厲,伸手拿起調羹,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她微微一笑,只是看著他吃飯的模樣,她都無比滿足。可他卻吃了兩口,便停了下來,她略微心跳,道:“怎麼不吃了,不好吃嗎?”
他低眸看著她額角沁出的汗珠和她澄澈的眸光,終是一笑,“墨蘇,燙。”
她面上一紅,調轉開眸子,“竟是我著急了,你慢點吃。”
“好。”他應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攪動著那碗粥,她本來緊張的心情也隨著他愈發柔和的聲調而緩解。許久,他才吃完了粥,記憶中是他吃得最慢的一次,見她仍盯著自己,不禁笑了笑,揉了揉她的發端,她無聲一怔,衝他盈盈淺笑,那笑容像溫暖的風,吹拂在他的心間。
“墨蘇。”不知為何,他喚著這兩個位元組時總是如此好聽,她應了一聲,他便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