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片刻,陳文強讓那些拿著手杖、喋喋不休的外國人從他身邊穿過,湧出大廳。一種顏色晃了一下,深紅色加了一道白邊,那顏色從暗角處閃了出來,徑直到了燈光下面。
emilie(艾米麗)步履輕快、飄也似地增了過來,身穿寬鬆的罩衫,領子上鑲著雪白的褶邊,包住了她的下頜,白白的臉上揚著一對大大的藍眼睛,向著陳文強伸出了戴著粉紅色手套的手,“陳先生,你好。”
“是你。”陳文強認出了這個曾在青島的海濱餐廳為自己做證辯護的外國女人,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在那一瞬間,艾米麗的手指似乎用力捏了一下,然後就縮了回去,輕輕地搭在胯上。
“您可千萬別介意,我一直在這兒等著您。作為您將要聘請的專家雅科普先生——的女兒,我對您可是仰慕得很。咯咯咯。”艾米麗似乎被自己的小幽默逗樂了,發出清脆的笑聲。
漢語講得不錯。很快,象是在說她的母語。陳文強心裡想著,臉上也露出笑容。這個叫艾米麗的德國女人和自己並不熟悉,但卻不膽怯,不害羞。她的行為似乎有些唐突,但卻又毫無中國式的過分客套,倒讓人覺得她活潑、開朗。充滿激情。
“上次在青島,咱們見過面。”艾米麗收住笑聲。繼續說道:“我為您做過證明,您不記得了?”
“記得,我當然記得。”陳文強點了點頭,說道:“我當時也表示了謝意。嗯,時間倉促,或許你覺得那可能不夠?”
“是的,很不夠。”艾米麗又笑了起來,說道:“家父要處理一件緊急的事情,要晚來幾天,正好我在上海,便委託我向陳先生致歉,並且代表他商談一下具體的待遇問題。”
“是這樣啊!”陳文強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咱們找個座位坐下談吧!”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去吃中餐。”艾米麗很大膽地眨著眼睛,帶著微笑。“您肯定知道這附近哪裡有好的餐館,不是嗎?”
陳文強略想了一下,說道:“好吧,我知道一家優雅的小飯館,只是——”
“那我們走吧!”艾米麗痛快地答應著,同時伸出柔軟的手臂。碰了碰陳文強的胳膊。這是一個大膽的舉動,當然是對中國女人來說。很少會有中國女人敢在大庭廣眾下這麼做的。
…………….
優雅的小飯館,也是興義堂的產業和聯絡點之一。陳文強要了這裡位置最好、最安靜的雅間,點了幾個菜,邊吃邊和艾米麗商談。其實,說是商談,倒不如說是閒談,笑談。
“公共租界裡真是一團糟,英國人把事情搞砸了,他們的傲慢無禮,他們顯然輕視了中國人的反抗。”艾米麗吃著涼拌糖酸甜魷魚絲,問著陳文強:“如果英國人作出退讓,這場抵制運動應該會停息吧?”
“那還要看英國人退讓的程度。”陳文強並沒有給艾米麗肯定的答覆,模稜兩可地說道:“你看過報紙了嗎,輿論似乎正在從‘會審公案’轉向對英國人的全面控訴,鴉x片的罪惡正是英國人所無法辯駁的。”
唔,唔,艾米麗點了點頭,含糊著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場運動持續的時間會很長。因為,要讓英國人停止鴉x片貿易,恐怕不容易。”
陳文強淡淡一笑,並不準備就這個問題深談,伸手指了指新上來的菜,說道:“清蒸魚,味道很不錯。”
艾米麗又伸出了筷子,而陳文強只是慢慢吃著,小口小口地喝著灼熱的黃酒。
“雅科普先生對待遇方面有什麼具體的要求嗎?”陳文強如此禮遇,正是因為要將崖州鍊鐵廠進行轉型化生產,利用從廣西開採的鎢、錳礦,生產特種鋼材,為製造火炮打下基礎,而雅科普正是聘自克虜伯公司的專家。
“嗯——”艾米麗微皺起眉頭,看似在思考,然後狡黠地一笑,說道:“一幢靠海的別墅?當然,這個薪水可以降下來一些。”
“這恐怕是你的想法吧?”陳文強抿起嘴角,微笑著說道:“我覺得還是跟雅科普先生面談更為妥當。他既然能來中國,說明條件還是可以接受的。當然,如果有額外的要求,也不是不能談。”
艾米麗聳了聳肩膀,微不可聞地撇了撇嘴,似乎對陳文強看穿了事實而感到無趣。
“你的漢語很好,在哪裡學的?”陳文強伸出筷子,牢牢地夾起一個餃子,一股熱氣頓時從餃子皮上騰起。
“在大學,跟中國留學生學會的。”艾米麗嚼著餃子,嚥下去後,把身子往前靠了靠,壓低嗓門,斟字酌句地說道:“中國男人是不是都很,很害羞,害怕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