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對不起,玉蓮打擾到你了。”阿萱微微鞠躬,禮貌地說道:“我和她說過了,麗莉還沒有回來,可她不死心,總是偷偷地來看。”
“沒關係的。”陳文強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是我最近太忙了,竟然把麗莉捎的信和禮物給忘了。要不是看到玉蓮,我還想不起來呢!董小姐,請進,東西在屋裡,正好給玉蓮帶回去。”
阿萱點了點頭,並沒有推拒的意思,領著玉蓮,大大方方地走進了屋子。在經過陳文強身邊的時候,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漂亮的海螺、貝殼,黎族的土花布,腰果仁、牛肉乾……玩的、穿的、吃的,應有盡有。還有麗莉和崖州風景的照片,以及一封小孩子之間的通訊。
玉蓮立刻被吸引住了,瞪著大眼睛,摸摸這個,嚐嚐那個,問著有些幼稚而奇怪的問題。
陳文強一邊隨口解答著,一邊讓傭人端來咖啡,請阿萱坐下閒談。說著說著,就不自覺地說到了他剛剛在苦思的問題。
農村的破產在逐漸加劇,如果不改換投資渠道,光靠收地租是絕對過不起闊綽生活的。
所以,從很早以前開始,比較有眼光的江南地主士紳,就已經把投資渠道放到了上海這樣的大都市,經營金融、商貿、實業和房地產等等,以求更高的收益。而財富從農村向城市的流動。也是那個時代的總趨勢。當農村經濟整體衰敗的同時,與之相伴的則是部分沿海城市的畸形繁榮。
“定居在城市經營工商以後,我們家並不依靠田產來維持生活。只不過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罷了。”阿萱不知道陳文強為什麼突然想了解地主、農民的生活,但還是本著自己的經歷和看法在敘說著,“鄉下的土地都交給‘二地主’(代理人)打理,租稅收多收少也不是太在意。因為土地的收入太微薄,在我的印象中,每畝土地每年也就能得到一兩個銀元的收益而已。”
一畝地一個銀元,一百畝才一百銀元!有一百畝地算是個中小地主吧。一年一百多銀元的收入,還真是不多。估算了一下上海工人的平均薪水。每月四五塊大洋的話,在農村就相當於擁有了五六十畝地。
當然,阿萱所說的土地收入,應該是在扣掉了沉重的捐稅負擔。外加“二地主”及其幫閒的佣金之後。如果是純粹的自耕農,收入是能夠翻番的。如果再減輕捐稅的話……
陳文強若有所思,身處上海灘這個繁華都市,從事的又都是工商行業,他竟然有些忽視了現在的中國應該還是一個農耕社會,農民是絕大多數。
“陳先生——”阿萱偷偷看了一眼沉思中的陳文強,試探著問道:“瓊州那邊很好吧?”
“哦?”陳文強清醒過來,點了點頭,說道:“那裡本就荒僻。但現在的人氣旺了許多,比上海少了些喧囂,多了些寧靜。嗯。反正我是很喜歡那裡的。”
“若是,若是我去那裡的話,有工作可做嗎?”阿萱心情有些矛盾,這損壞了她靜謐的表情,但她確實激動著等陳文強的答覆,臉上顯出些鮮豔的容光。又增添了不少嫵媚。
這次在年輕姑娘的目光裡,有了什麼呢?懇求。信任,追問又表示服從。陳文強想繼續捕捉,阿萱已經低下了眼睛,用力捻著袖上的扣子,低聲說道:“我爹要把我嫁出去,可,可我不喜歡那個,那個花花公子。因為這事,我爹和我娘大吵了一通,還差點動手。”
這樣啊!陳文強不用費神探悉了,因為阿萱說的是實話。他立刻點頭答應,“去瓊州很好啊,那裡的開發建設剛剛開始,正需要有知識、有文化的青年。你去了,可以到工廠做管理人員,也可以到小學校當老師,有很多工作可以選擇呢!呵呵,你要是能把玉蓮帶去,那麗莉還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兒呢?”
阿萱那雙在濃密睫毛下的眼睛快速地眨了兩下,欣喜地抬起頭,正對上陳文強的目光。這一次,她沒有躲閃,一股被壓抑的生氣在她的臉上流露,在她那亮晶晶的眼睛,以及把她的朱唇弄彎曲的、輕微的笑容之間掠過。
驚惶、羞怯、靦腆,因此而更顯得魅人。這種直接的對視卻很少見,或許是心事得以解決而帶來的放鬆和勇敢。
陳文強笑了,這微笑其實並不能加以特殊的解釋,可一種象螞蟻爬的滋味卻在阿萱的心頭滲開來,她忽然記起了初識時,她母親是如何事先把她打扮起來,如何賣力地推銷,希望她能和陳文強建立起親密的關係。
阿萱頓時覺得嘴唇發乾,雪白的前額上,汗象露珠般湧了出來,她面頰發燙,又低下了頭。
“陳叔叔,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