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肉鋪前,向裡望去,馬尾辮末端的雨水像細碎的珍珠,隨著她的動作,飄落到檻內的地面上,然後她的鼻尖好看地皺起,很可愛。
她覺得肉鋪裡的血腥味太重,很難聞,就像屠夫說的話一樣臭不可聞。
“他人為豬羊,你卻是條狗,我一直沒有想明白,像你和酒徒這樣的人,為什麼就這麼願意做狗呢?這件事情,難道真的這麼有意思?”
餘簾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探詢的神情,因為認真,所以顯得很可愛,黃裙被雨水打溼,卻不狼狽,還是可愛,黑黑的馬尾辮,自然最可愛。
她就是這麼可愛又可怕的小姑娘。
在荒原與金帳國師那場大戰受的傷已經全部養好,她未作停歇,萬里南下來到西陵神國,桃山外圍的數萬名西陵神殿騎兵,又怎麼可能攔得住她?
直至她來到小鎮肉鋪門外,西陵神殿才注意到她的到來,尖銳的示警聲劃破雨絲響起,蹄聲亂作,無數人來到小鎮,卻不敢踏上長街一步。
屠夫看著肉鋪外的這名小姑娘,猜到了她的身份來歷,面無表情說道:“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這是你老師當年在鎮上對我親口說的話。”
餘簾的目光落在他手裡那把刀上,隨意說道:“他說的又不見得是對的。”
屠夫說道:“聽說你是這一代的魔宗宗主?魔宗講究納天地元氣於體內,和我當年自悟的道理有幾分相似,如此算起來,我應該是你們這一門的老祖宗……不過看你連夫子的話也不在意,想來也不會在意這點。”
餘簾揹著手,踮起腳尖向肉鋪裡望去,就像那些學大人作派的小姑娘,看著很是可愛,隨口說道:“欺師滅祖這種事情,我大明宗向來很擅長。”
屠夫神情漠然說道:“你這個小孩子很有意思,很多年已經沒有人敢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了,你或者可以驕傲一下。”
他在世間已經活了無數年頭,單以年齡論,所有的人他都可以稱作小孩子,餘簾也不著惱,看著他說道:“我也覺得你很有意思。”
屠夫問道:“哪裡?”
餘簾悠悠說道:“除了老師,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想來多年前用我這種態度和你說話的人也是他,如此看來,還是他厲害些。”
屠夫沉默片刻,忽然隨手將手裡那把刀擲了出去。
滿是血水與油的屠刀,重重地落在檻外的地面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煙塵驟起,石礫射入漸密的秋雨裡,彷彿有座山從天上落到了人間。
“如果你能拿得動這把刀,我們再來說別的。”他說道。
餘簾揹著雙手蹲下,看著這把傳說中的刀看了會兒,然後她仔細地捲起袖口,又取了塊手帕,只用兩根手指隔著手帕,捏住刀背。
她用兩根手指,把這把世間最重的刀,緩緩提離地面。
隨著她的動作,鐵刀的重量傳到她的腳下,只聽得啪嗒兩聲脆響,肉鋪門檻外的青石地板上出現兩團蛛網般的裂痕。
在這個過程裡,她始終蹙著眉尖,神情很凝重。
然後她把鐵刀放下。
“很好,你有資格和我說話。”
屠夫看著她冷漠說道:“雖然有些吃力。但你畢竟提了起來。”
餘簾搖搖頭,用手帕認真地擦拭著手指,說道:“你們這些老人家總喜歡自說自話,我只是覺得太髒,難道你以為真的很重?”
她皺眉,凝神,是不想手指染著一點血腥味或者油花。
屠夫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你確實很強。”
“多謝前輩認可。”
餘簾說道,她說的很隨意,毫不認真。她的強大。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認可,哪怕那個人是傳說中的屠夫,也如此。
“如果給你與我相同的歲月,不。哪怕只給我一半、甚至十分之一的時間。你或者都能勝過我。甚至可能得到真正的不朽。”
屠夫看著她說道:“遺憾的是,你再也不會有那些時間,所以你不夠。你們書院無論誰來都是不夠的,因為你們不夠強。”
餘簾說道:“你多年未入世間,不知道書院最強的,便是那個強字。”
屠夫說道:“你想說繼承了軻浩然衣缽的那個寧缺?他確實還可以,可惜陽州城裡起了千里風,現在的他……差口氣。”
話音方落,他的眉再次挑起。
秋雨裡再次響起腳步聲,那腳步聲很穩定,在屠夫這樣層級的強者裡,自然能聽出那人的身體重心有些問題,卻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