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如此穩定,那便意味著可怕。
來人穿著一身破舊的僧衣,短髮如怒松,神情卻極平靜,自雨中行來,每步之間的距離,都彷彿是事先用尺子量過,沒有任何偏差。
君陌,本來就是個不會行差踏錯的人。
屠夫看著他神情凝重說道:“或者,你也要來試試能不能拾起我的刀?”
君陌自餘簾手裡接過手帕,認真地擦拭掉臉上的雨水,看了一眼地上那把刀,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白痴。
餘簾看著屠夫就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說道:“說你不問世事,就是不問世事,你根本不知道書院最強的人,從來都不是寧缺。”
確實,書院最強的一直都是君陌和餘簾這兩個人。
屠夫,或者是修行界甚至是整個修行歷史裡最強的那個人,這裡的強不是指境界修為,而是特指強度與力量,於是書院最強的兩個人來會他。
被兩名書院的晚輩如此眼光看著,如此無視,屠夫的情緒自然不會太好,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卻沒有說話。
餘簾問道:“現在夠了嗎?”
屠夫說道:“夠了,你們加起來,可以試著與我一戰。”
餘簾說道:“老師說過名正則言順,言順很重要,君陌喜歡先禮後兵,所以既然夠了,那麼我們或者可以先聊些事情。”
屠夫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已做好無數年來真正大戰的準備,卻生生被餘簾用言語頂了回去,鬱結的情緒,化作一個字:“說!”
餘簾說道:“今天似乎有些不方便。”
屠夫眯起眼睛,雙眉微挑,盯著她,不言不語。
餘簾說道:“我又不怕你,盯我有用?”
然後她轉身,望向中年道人說道:“你知道哪裡不方便嗎?”
中年道人嘆道:“想來是因為我在這裡?不過諸位大能,何必理我?”
餘簾說道:“自然是因為你很強。”
中年道人微笑說道:“從開始到現在,我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過。”
餘簾平靜說道:“正因為如此才了不起……直到現在為止,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得不說,這很讓人佩服。”
對於人間來說,她是一場大霧。
然而這位看似平靜無害的中年道人,默守知守觀數十年,連她都看不清深淺,真實面目彷彿還隱藏在霧裡,自然值得警惕。
……
……
(這幾天身體一直不舒服,連帶著精神也有問題,一直在調整,調整的還算可以,合什,再擁抱,拍後背,大家都堅強。)(未完待續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九十七章 河的兩岸(上)
中年道人沒有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站在一旁,彷彿餘簾的看重、君陌的沉默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便在這時,雨水變得小了些,街上再次傳來蹄聲與車輪碾壓道石的聲音,鎮那頭的烤紅薯鋪關了,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和中年男人父子倆坐著牛車冒微雨而行,在肉鋪前稍作停留,兒子捧了兩個熱糊糊的烤紅薯出來。
餘簾和君陌接過烤紅薯,點頭致意,老人家抹掉白髮上的雨珠,輕拍黃牛的粗頸,說道:“今後想再在鎮上吃就難了。”
他家一直在桃山前的小鎮烤紅薯,烤了整整千年時間,由祖輩傳到當代,從未斷了傳承,除了替書院看著神殿動靜,最重要的原因是夫子喜歡吃他家的烤紅薯,還必須是原來的爐子,在原來的小鎮。
大戰即將開始,烤紅薯的父子撤離了小鎮,那些隱在雨水裡、小鎮外的神殿騎兵竟是沒有人敢攔阻,沉默地讓開了道路。
餘簾撕開烤紅薯微焦的硬皮,用小指頭挑出些紅色的薯肉遞入嘴裡,抿著細嫩雙唇咀嚼半晌,覺得雖然好吃,但也不像老師說的那般誇張。
君陌想了想,沒有當場就吃,而是用手帕把烤紅薯仔細包好,放入懷裡,然後望向那名中年道人,目光穿透秋雨,不知落在何處。
餘簾在他身旁提醒道:“那帕子是我的。”
君陌說道:“那是師兄的。”
餘簾有些惱火,不再理他,拿著烤紅薯,望著檻內的屠夫說道:“道門能否存續,觀主不關心,你更沒道理關心。”
前一刻說紅薯及手帕,下一刻便談道門與人間,生活與神聖從來都不那麼容易統一和諧,所以她的言行便顯得有些可愛。
今日小鎮落秋雨。她似乎刻意讓自己在往可愛的路子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