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調好醬油、薑汁,還有一種青色的調料,夾了片魚肉,如柳枝拂湖般,在碗中一點即起,送入嘴裡緩緩咀嚼。
片刻後,他睜開眼睛,感慨說道:“這魚沒有往年肥嫩,只能將就著吃,說起來,熱海已經快要凍到底部,也不知還有幾條牡丹魚。”
寧缺聽著這話,有些不忍抬筷,又或許是吃的太撐的緣故,說道:“老師,既然熱海里沒有幾條牡丹魚了,我們就這麼吃了豈不可惜?”
夫子訓道:“蠢貨,正是因為沒有幾條了,所以才得趕緊吃掉,不然等牡丹魚絕種了,想吃到哪兒吃去?”
寧缺笑著說道:“被凍死,也比被咱們這樣生切著吃要好些。”
夫子說道:“做為這麼好吃的魚,被我們吃掉,當然是它們最好的歸宿。”
寧缺腹誹道,怎麼不見你把被昊天吃掉當成最好的歸宿?
……
……
牡丹魚很好吃,份量卻不多,很快便被三人一掃而空,絕大多數自然還是進了夫子腹中,大概是覺得有些慚愧,夫子很慷慨地動用神通,在冰凍的雪海某種坳口裡,生生融出兩窪溫泉,供大家享受。
熱霧蒸騰,水溫微燙,池畔便是山石殘雪,這幕畫面在星光之下顯得格外美麗迷人,寧缺泡在熱水裡,覺得好生舒服。
桑桑坐在他身邊,輕聲說道:“你不要總和夫子吵架。”
寧缺沉默片刻後說道:“吵鬧只是為了熱鬧……我總覺得有些問題。”
桑桑睜大眼睛,不解問道:“什麼問題?”
寧缺說道:“你不覺得老師的表現很奇怪?帶我們吃這麼多好吃的,又說了這麼多話,為什麼以前在書院的時候,他不說?”
桑桑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寧缺看著她,說道:“我總覺得老師現在,就像當初你在瓦山時那樣,是在向我交待後事,說的話都是遺言。”
桑桑聞言微怔,然後輕聲說道:“你在瞎想什麼呢?”
寧缺眉頭微皺說道:“我也希望是在瞎想……身為書院弟子,我們堅信老師是最強的,尤其是這次之後,我更是確信,除了昊天,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威脅到他老人家,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
……
(還有,繼續寫著。)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六十八章 夜海泛粥及舟
…《 》…:。 雪中溫泉,發著汩汩的聲音,微燙的水裡不可能有魚,那便是氣眼正在吐著泡泡,寧缺想著老師融一溫泉,居然連這種細節都沒有遺漏,再想著先前心中的警惕不安,情緒變得愈發複雜,沉默不語良久。
桑桑感受到他情緒的變化,抱著他的手臂,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就像過去那些年裡一樣不說話,但確保他悲傷或難過時,能夠確認自已的存在。
她的頭髮剪短後,不再像小時候那般黃萎弱細,變得烏黑了些,此時被水打溼後黏在頰畔,看著添了幾分秀麗。
因為溫泉裡的沉默和異樣的情緒,還有那抹不知從何而起的對別離的恐懼,寧缺覺得自已的懷抱很是空虛,想要擁抱,於是他把桑桑緊緊地抱進了懷裡。
兩個人熱泉中相擁著,然後開始親吻,撫摸。
“你們還沒有成親吧?”
便在這時,夫子的聲音從隔壁那眼溫泉裡傳了過來。
桑桑被驚醒,趕緊離開他的懷抱,把不知何時滑落的毛巾提到微微隆起的胸上,面色微紅,不知是羞的還是熱的。
寧缺轉頭望向雪後喊道:“訂親的時候,您可是批准了的。”
夫子說道:“訂親和成親可是兩個概念。”
寧缺說道:“不就是差一個拜天地的程式?這時候夜天雪地,我和她拜拜便是。”
夫子說道:“有我在還用得著拜什麼天地?而且昊天在上,它可不見得喜歡看你們兩個人真的成親。”
寧缺笑了起來,心想桑桑是冥王的女兒,自已和她成親,要獲得昊天的祝福認證,確實是有些不妥當。
然後他忽然想到自已先前和桑桑說的憂慮。沉默想著。莫非老師已經提前確認了那道不安的情緒,所以想在離開之前看著自已成親?
……
……
夜穹裡的星光變得明亮了些,雪海畔的坳灣裡。白霧蒸騰,沒有紅燭,也沒有知客。只有站在雪堆上的夫子,和跪在雪堆下的一對小兒女。
此情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