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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看著腳下肥沃的草原,看著被自己靴子踩進泥土裡的草根,緩緩移動了一下靴底,隨著滋滋的輕響,有近乎油水般的事物從皮靴畔擠了出來,除了黑色沃泥的腐質之外,如今還有很多**的殘血。《》
開戰至今,他麾下的鐵騎還沒有與荒人部族的戰士正面相遇過,甚至沒有見過一名荒人,但他不像下屬們那般好奇並且興奮地想要與對方戰上一場——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名荒人。
看著草原上殘留著的烏黑色的血跡,夏侯想像著數日之前最後那場大戰,想像著那些很久不見的族人倒在羽箭或飛劍之下的畫面,冷漠如鐵的臉頰面無表情,只是眉眼微微抽搐了一絲。
大唐帝國的鐵騎沒有登上正面戰場,這是陛下的旨意,也是他的想法。陛下知道他的來歷,依然讓他親自指揮這場戰爭,便是同意他的想法。
對於陛下的信任,夏侯很感激。
遠處傳來一聲清亮的尖哨聲,他面無表情抬頭望去,只見草甸下方數百丈外,有名草原少女騎著駿馬,趕著數百隻羊正在放牧。
戰爭剛剛結束不久,草原上的人便重新開始了放牧,從這一點上來看,生活永遠是平靜而簡單的,戰爭只是中間的插曲。
看著那名面色紅潤,眼眸清亮的草原少女,夏侯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逃離山門,在河北郡與妹妹重新相遇的畫面。
然後他確認,自己對皇帝陛下的感激,與過往這些年裡的信任寬容無關,他只是感激陛下對自己的妹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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軻先生單劍滅魔宗山門,夏侯南下大唐,從軍數十載,最終成為帝國首屈一指的大將軍,再然後他成為了西陵神殿身份尊貴的客卿,卻沒有誰知道,他是魔宗餘孽,荒人子弟。
夏侯大將軍,看似暴戾強大不可一世,實際上人世間知曉他真實身份的那幾位大人物,一直試圖用他過往的身份要挾他,控制他,真實的身份就像是無數道蛛絲,把他這個穿著盔甲的大蟲子捆在了網中央,怎樣掙扎也掙扎不開,只能逐漸沉默然後漸漸窒息。
大唐皇帝陛下知道他的來歷,西陵神殿掌教知道他的來歷,這兩個知道便像是兩堵堅不可摧的石牆,在過去這些年裡緩緩靠攏,夾的石牆裡的他艱於呼吸,無論向哪邊靠去似乎都是一個死字。
他曾經想過靠向兩邊的石牆,忠於大唐同時替西陵效命,過去這些年裡他確實也是這樣做的,只不過兩個忠於終究無法和諧相處,所以最終他只能忠於自己,以暴戾冷酷來維繫自己的強大,抵著石牆不要靠攏。聖堂
很遺憾的是,人力終究有時窮,他現在依舊很強大,但他會老,會病,會弱,而那兩堵石牆卻永遠不會變得疏鬆脆弱,而且他殺過很多人,那些人很想殺他。
於是夏侯想讓自己變得永遠強大,他去了呼蘭海北畔,想要奪取那捲天書,最終卻在那個書生面前斷了所有希望。
真正絕望的時候,忽然又生出新的希望,山窮水盡的前方,忽然一片柳暗花明,那名書生讓夏侯斷了永遠強大,永遠不可一世的想法,卻發現了平安歸去,就此不問世事的可能。
“夏天快來了,一切都要結束了。”
夏侯看著春風裡的草原,想著馬上就要到來的盛夏,冷酷如鐵的面容上,漸漸浮出很罕見的溫柔神情。
他的妹妹是大唐皇后,他的妹妹叫夏天。
溫柔的春風拂上大將軍溫柔的臉,風中傳來極濃郁的血腥味道,然後響起一片擦擦的除草之聲。
就在夏侯身後不遠處的草甸上,一百多名草原騎兵和燕軍雙膝跪在地面,在雪亮的刀光下,頭顱與身體分開,鮮血湧入草海。
這些草原騎兵和燕軍因為叛亂和違紀而被捕,沒有經由審判,只是因為夏侯將軍一句話,便被盡數殺之。
在戰場上,大唐東北邊軍負責維護軍紀,鎮壓叛亂,但今日的處決未經審判,這已經嚴重違反了神殿的規矩和唐律。
但唐律管不了將在外。
所以殺人如草,夏侯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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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軍官騎著戰馬從軍營方向疾馳而至。
夏侯接過軍官遞過來的書信。
雖然常年駐守土陽城,此時更是遠在荒原,在他畢竟是帝國鎮軍大將軍,在長安城裡在朝廷裡有很多眼線。
他與鎮國大將軍許世沒有太多私下的交情,但彼此尊重,所以軍部有些事情,往往會透過那些眼線,直接傳到軍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