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頭駕著汽車慢吞吞跟在後面,不停聒噪著:“美女,儂知道阿拉大伯是哪個,說出來嚇儂一大跳,萬墨林,聽說過麼?杜老闆的大管家。”
“不感興趣。”陳嫣**丟下一句話,上了電車。
飛機頭一路跟回陳公館,記下門牌號碼,找到江湖上的朋友打聽一番,得知住在這裡的是江東大佬陳子錕的家眷,不由得嘿嘿一笑:“有搞頭。”
隔了一日,陳家牌桌上,一位闊太太向姚依蕾提起,認識一個美國留學的博士,人品好,年齡也相當,不如介紹給陳嫣當男朋友。
女兒已經二十三歲了,到了該找朋友的歲數,姚依蕾便隨口問了一句:“哦,是哪家大學的博士?”
闊太太眼睛都不眨道:“美國紐約克萊登大學,聽說是美國最好的大學之一呢,和阿拉上海的聖約翰差不多。”
姚依蕾又問:“現在做什麼工作,多大了,人長的怎麼樣,家是哪裡的?”
闊太太道:“他叫萬小飛,眼下在自家的米行幫忙,二十三歲,和你家嫣兒一樣大,要說相貌那真是賽過潘安,不胖不瘦風流倜儻知書達理,家裡也很有背景,他大伯是米業行會的萬墨林,萬墨林儂曉得伐?杜老闆的大管家哩,上海灘的大米都從他手裡過,銅鈿老多老多了。”
她眉飛色舞一番話,豔羨的不得了,姚依蕾只是淡淡一笑:“我們陳家不是那麼看重門第,只要人好就行。”
話裡的意思很明白,萬家雖然在上海灘很老卵,但比起陳家來差的還太遠。
闊太太會意,附和了幾句,問道:“儂看那天合適見個面?”
姚依蕾根本不熱情:“再說吧。”
晚飯後,姚依蕾把這件事當笑話說了出來:“我們家嫣兒真成了白天鵝,什麼樣的癩蛤蟆都想咬一口,還紐約克萊登大學呢,聽都沒聽過,博士畢業的人能在米鋪幫忙,笑話。”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可是那萬小飛卻痴心不改,每天開著小汽車到陳家牆外彈吉他,念情詩,姚依蕾讓傭人攆了幾次都不成,報警更沒用,警察說馬路是公共場所,萬少爺想在這兒彈琴唸詩,俺們也管不到。
雖然很討厭萬小飛的這種行為,但人家沒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也不好動武,直到有一天,陳北從虹橋空軍俱樂部歸來看見這一幕。
陳北當即上前驅趕萬小飛,口氣很是不善,如果萬小飛知道他是陳嫣的哥哥肯定會服軟,甚至會想法拉關係,但先入為主的想法讓他認為陳北是自己心上人的男朋友,對方高大英俊也就罷了,偏偏還開一輛比自己這輛還豪華的敞篷車,脾氣還這麼橫,萬公子也不是嚇大的,當場就發飆了。
萬小飛不過是個花花公子,仗著伯父的威風到處橫行,遇到真正的硬茬就歇菜了,陳北根本不和他吵嘴,徑直回屋拿了一杆雙筒獵槍下來,裝的是12號的霰彈,一槍轟在汽車風擋玻璃上,一槍轟在輪胎上,一輛跑車就這樣廢了。
巡警聽到槍聲趕來,陳北早就揚長而去,萬小飛褲襠都溼了,嚇得不敢亂動,還是警察把他送回了家。
萬小飛回家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好幾天,發高燒說胡話,家裡人通知了他大伯萬墨林,萬老闆來看了被打壞的汽車和生病的侄兒,氣的直搖頭。
若是換了旁人,萬老闆一句閒話就把事體辦妥了,女的搶來男的打一頓齊活,可對方是陳家,萬墨林就得掂量掂量了,思前想後,再看看侄兒半死不活的樣子,決定還是出手,不為別的,就為萬家這張臉。
萬墨林不好親自出馬,於是請杜月笙出面幫忙。
當年上海灘三大亨,黃金榮退隱,張嘯林橫死,只剩下杜月笙一枝獨秀,不過日子也不好過,早年上海灘流氓青皮勢力龐大,靠的是租界和洋人的力量,如今租界不存在了,政府軍警憲特,哪家都能捏死你,杜月笙未雨綢繆,早早搭上了戴笠,不幸的是戴笠意外身故,蔣介石又打壓青幫,杜老闆已經不能像當年那樣呼風喚雨了。
聽萬墨林講了來意,杜月笙沉吟片刻道:“如能和陳家聯姻,倒是一件好事,天下大亂,槍桿子才是王道啊。”
萬墨林恍然大悟,還是杜老闆看問題深遠啊,萬家幾乎壟斷上海大米生意,不敢說富可敵國也是金山銀海,但硬實力遠不如從前,軍警憲特都能騎在頭上耀武揚威,如果和陳家結成親戚,那就有了靠山,美事一樁啊。
“阿拉這個侄子,蠻有眼光的,就是差距太大,陳家那個小囡是美國哈佛畢業的,小飛是中華職業學校學會計的,還是肄業生。”萬墨林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