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唷!咱們動身啦,帕格,是不是?到德國去。簡直是咱們的第二個蜜月!嗯!〃 一直忙於收拾行裝、憋著一肚子氣的妻子竟主動向他獻起殷勤來,使用情專一的帕格像收到生日禮物似的,喜出望外。這是個好兆頭,看來不僅在船上那幾天,而且可能在僑居柏林的整個時期,他們都能過得幸福。他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 〃嘿!〃羅達掙脫了,吵嗄地一笑,兩眼放出光彩。〃別這麼猴急,小夥子。我想喝一杯,光是想喝一杯,我也不管太陽過了帆桁梢沒有。我知道自己需要什麼。香檳雞尾酒,也許兩杯,也許三杯。〃 〃沒問題。咱們就在這兒喝吧。我去要一瓶來。〃 〃不成,帕格。這次橫渡大西洋將是一次愉快的長途航行。咱們到酒吧間喝去吧。〃 郵船正離開船塢,嗚嗚地連聲拉著汽笛的拖輪把船轉向南方,腳底下的甲板開始震動。一群面帶倦容的快樂的旅客已經擠滿酒吧間,發出亂哄哄的鬧聲。 〃我還以為大家都患了戰爭恐懼病呢,〃羅達說,〃這兒好像沒有一個人擔憂。〃 他們在櫃檯旁邊找到兩隻空凳。羅達舉起一杯香檳雞尾酒,問道:〃嗯,祝誰健康?〃 〃孩子們。〃帕格說。 〃好的。咱們被棄的雛鳥。好吧,祝孩子們健康。〃羅達一邊喝香檳,一邊興致勃勃地談論〃不來梅號〃上講究的裝置。她說,在目前這種日子乘德國輪船旅行,使她覺得自己很富於冒險精神。〃帕格,你看這個酒吧間裡真會有納粹分子嗎?〃她天真地問。 坐在羅達旁邊那個紅臉的胖子瞟了羅達一眼。他戴了一頂飾著羽毛的綠帽子,拿了把啤酒壺喝酒。 〃咱們到甲板上散會兒步吧,〃帕格說,〃瞧瞧自由女神像去。〃 〃不,先生。我還要喝一杯。我早就瞧過自由女神像啦。〃 帕格果斷地微微擺動一下拇指,羅達就離開了凳子。只要一接觸到他的海軍工作,帕格就能把她當作甲板水手看待。他替她開了門,一陣風撲面吹來,他們迎著風走到船尾,看見海鷗在上空盤旋鳴叫,旅客們麇集在欄杆邊,觀看曼哈頓島上的建築物在棕色的霧氣中掠過。 帕格靠在一處左右無人的欄杆上,悄悄地說:〃瞧,除非像現在這樣在露天,你可以斷定咱們在旅途上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記錄下來,不管是在什麼地方。在酒吧間,在飯桌上,或者甚至在我們的艙房裡。你可曾想到這一點嗎?〃 〃嗯,想倒是想過,可是……甚至在我們的艙房裡!真的嗎?〃 帕格點點頭。 羅達沉吟不語,接著嗤的一笑。〃你是說……你不是說日日夜夜吧,帕格?從不間斷?〃 〃這是工作要求。他們要是不這樣做,未免太馬虎了。而德國人辦事是從來不馬虎的。〃她覺得好笑,微微把嘴一噘。〃那麼好,先生,在這船上,你就離我遠遠的吧,我能說的就是這麼句話了。〃 〃在柏林,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咱們難道不能有自己的住宅?〃 他聳了聳肩。〃基普說過,你要習以為常,別老擱在心上。我是說從此咱們不再有秘密可言。你就像一條放在玻璃瓶裡的魚,一點不錯。話說回來,自己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怎麼能不擱在心上呢!〃 〃說真的!〃她臉上露出一種奇特的表情,半帶懊惱半帶興奮。〃我真不知道自己事先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嗯!他們說,愛情自有辦法,不過……哦,去它的吧!真的它不見得就那麼重要,對不對?現在我可以再去喝一杯嗎?〃 晚飯前不久,從艙房的下面門縫裡塞進一張雕版印的請帖,邀請他們同船長共進晚餐。他們就帕格穿不穿軍裝的問題討論了一番,最後決定不穿。這個決定後來證明是正確的。桌上,有一個跟維克多·亨利一樣矮、一樣沉默的德國潛艇軍官,也穿一套棕色便服。船長是個呆板的人,穿一套鑲著金鈕釦的藍制服,挺著個大肚子,用講得很慢的英語或者很清晰的德語笨拙地跟女客們開玩笑,他的兩隻藍眼睛在那久經風霜的胖臉上閃閃發光。他不時輕輕彈一下指頭,就有個穿得很齊整的管事一步躥到他身邊。船長簡短地吩咐他幾句話,那管事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匆匆離開,向侍者們做著手勢,他的長禮服的下襬不住地扇動著。食物非常豐富,味道也極好;花瓶裡白色和紫色的蘭花也非常悅目。酒的品種之多引起帕格的憂慮,因為羅達一興奮,就會喝醉。可是她吃得津津有味,喝酒很有節制,用流利的德國話跟船長說說笑笑,引得他十分開心。 潛艇軍官的妻子坐在亨利左邊,她是一個金髮女人,穿一身領口開得很低的綠色薄紗衣裳,露出相當一部分奶油色大Ru房,帕格問她是不是拍過電影,她先是吃一驚,隨即溫柔地笑起來。他右邊坐著一個矮小的英國姑娘,穿一身灰色蘇格蘭呢衣服,她是埃里斯特·塔茨伯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