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厲在一旁喝著閒茶,不慌不忙地開口道:“這樣,我再派人去路上迎著,報個信,催一催,若是趕程,最多二十日便能到,放心,不會出差錯。”
關乎女兒大事,盧氏不同他分得那麼請,點頭,“那就勞煩你了。”
韓厲笑眯眯道:“同我還客氣什麼。”
遺玉看他一眼,總覺得那張中年儒雅的臉上掛著的笑容甚不順眼,同韓厲這樣的人打交道,永遠都要留個心眼,這個人,沒信用、沒道德、沒節操,只除了一點——對她娘是一門心思。
儘管盧景珊回了信,盧氏還是做好了兩手準備,打算明日到東都會的大作坊,訂兩套現成的傢俱,最多就是到時候用不上,把訂金賠了進去,也好過誤事。
再說首飾,還記得娘倆早兩年進京買過一回,是間叫做碧菱齋的珠寶鋪子,聘禮下來,採買回禮時,盧氏就和周夫人特意去京城尋了幾家店,最後定在這家,多花了些錢,趕製和重打一批新的首飾,遺玉甚至還抽空畫了幾日的圖樣過去,金匠師傅看了,都是些從沒見過的款式,只有一半都能做出來,這也夠遺玉滿意的了。
天一黑,遺玉便不再做繡活,倒不是怕傷眼睛,而是怕走錯針,毀了那一色一匹的名貴料子,那幾天她心情好了,去翻騰翻騰魏王府送來的聘禮,驚詫之餘,心理也平衡許多,李泰還算有良心,最起碼,他們家嫁了她這個閨女,是不會賠多少,就說當中一座兩尺多高的翡翠玉松,也能值個萬把的。
梳洗後,她靠在床頭翻看了半個時辰的醫書,困了就換上小半截蠟燭,拉了被子睡下。
在外一年,不知是何時養成的毛病,夜裡吹了燈,便總睡不踏實,翻來覆去地做惡夢,因為這樣,怕盧氏擔心,便也不和她娘同床了。
早上不用侍女叫,遺玉便自個起了床,站在窗子下頭伸了個懶腰,又活動活動胳膊腿兒,喝了杯涼開水,陳曲才進來服侍,在這點上,這自家養的丫鬟,是不如平彤和平卉那對姐妹,遺玉是不知道她們倆怎麼練的,通常是她剛睜眼沒多久,倆人便一前一後端著洗漱用具進屋。
“小姐,奴婢昨日學了個新發式,給你試試可好?”陳曲理順了那一頭長髮,看著鏡子裡桃花粉面的遺玉道。
“好。”遺玉是敏感的,回來時日不多,可陳曲的性子她卻摸的差不離,不同小滿的活潑和直言,這姑娘話少,可是脾氣倔,做事勤快,但從不主動,就拿這梳頭來說,從來都是遺玉說了樣子才動手,主動提出要給她試新花樣,倒是頭一回。
髮式是有些繁瑣,遺玉翻著書,偶爾抬頭看一眼鏡子,陳曲很仔細地不出錯,用了比平日梳頭多出一截的時間,弄到一半,她鼻尖兒上已冒出一層薄汗,一不小心挽偏了,她手一抖,臉變繃緊起來,遺玉自問對下人還算和藹的,可瞧陳曲這小心翼翼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是成了高陽一樣的兇悍人物,有些好笑,道:“若是不熟,日後多練練便是,且換個簡單的梳了吧。”
陳曲臉色微變,有些急地張了張嘴,“小姐,可——”說一半,又咽回去,垂著頭,低低一聲,“奴婢知道了。”
遺玉在鏡子裡衝她安撫地一笑,又垂眼移到書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重新梳理好,別釵環時,犯了難為,遺玉自個兒翻了翻妝臺前獨獨剩下的那隻首飾盒子。
盧氏前陣子拿了家裡的首飾去重打,挑揀出來一些樣式還算新穎的留下,可就是這一盒子,如今也沒幾樣合適遺玉的,而今不比頭兩年小時,好歹是被周夫人調教了一年半載的,眼光自然是高了不只一星半點兒,首飾,太俗氣的,不能戴,不配衣裳髮式的,不能戴,昨日戴過的,也不能戴,自己都看不順眼的,更不能戴。
這無語的發現,叫她只好又挑了昨天戴過的那幾樣別上,頂多是被周夫人唸叨上兩句,長安城裡只要是有些位分的夫人小姐,沒哪個兩日會戴同一套首飾的,就是衣裳也不例外。
“唉。”
望了一眼鏡子裡的佳人,遺玉輕嘆一聲,人靠衣裝,馬靠鞍,照周夫人說,等嫁進了魏王府,做了王妃,更是季季都要換新裝,添新飾,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沉甸甸的錢啊,換成是當歸、白朮,能買多少車啊。
“小姐,前廳來了客人,夫人讓奴婢請您過去。”
遺玉正打算練練字,再去盧氏房裡吃早點,就有丫鬟來報,她便領著陳曲住前院去,路上問那丫鬟:“來的是什麼人。”
“回小姐,是一位夫人領了人來,奴婢沒見過,看著是挺有派頭的。”
遺玉尋思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