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那來時的花廊入口,前簇後擁來的人影,一群年華正好的侍女,身子嫋娜,個個穿著樣式精美的絲衣,撐著五陽垂穗頂的,抱著銀鉤玉印壺,拿著錦團百花墊的,端著紫紗暖香爐的,遠遠 的就能聞見一股雅香,不知是八斤一錢的金額還是龍腦,識香的一嗅便知道名貴,還沒走進,就讓人見識到了氣派。
待到近了,看清被花團錦簇在當中的女主人,才知曉所謂光彩奪目,繁花迷眼,一時間都對於為何京中盛傳魏王獨寵一妃,甚至不惜為她得罪長孫家,明瞭起來。
然而眾人來不及過多驚歎於這位王妃的美貌,便被她對襟的長衫間明眼可見的隆起,引去全部注意。
都不是瞎子,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來魏王妃現金有孕在身,白長一雙眼睛了。
甚至有幾人忘記禮節,直接“目送”她落座。
“諸位免禮,都請坐吧。”
伴隨著一聲不冷不熱地招呼,遺玉開始打量今日前來赴宴的客人,請柬是她發出去的,名單是從孫雷那裡要來的,不管是官大官小,統共只有一個特性,非富即貴。
可以說,安陽城上得了檯面的人物,眼下在都在這裡坐著了,只除了相州刺史因公務缺席,但刺史夫人卻很給面子地攜帶愛子到場賀壽。
她不慌不忙地把人都瞧了個一遍,一想到這裡頭不少人都靠著買賣災民在營私,本就故作冷傲的臉上,更是帶出一絲不屑,是對為官不關者,亦是對為人不仁者。
“今日是我生辰,然我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往年這個時候,王爺都會在京中大擺筵席,我抵不過他美意,每每從了。你們也見,我如今有孕在身,王爺當初正是怕在京中我被擾了清靜,才特意送我到安陽城養胎,他眼下領兵在外,我今年生辰本不準備宴客,可前日晚上做了一夢,夢中有仙人指點,我欲為腹中孩兒積德,思前想後,還是發帖邀諸位前來,是有事相托。”
遺玉嘴上說著有事相托,面上卻一點客氣不帶,一副頤指氣使的神情,不免讓等了她大半天的客人們,心中腹誹,對她這第一印象,直接從一個美貌的女子,變成一個恃寵而驕的女人。
心裡不滿,臉上可沒幾個敢表現出來,不提她字裡行間被魏王的寵待,單憑著她那肚子,也得讓人擺出笑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王妃有何事相托,但講給我等聽聽,只要是力所能及,下官便不會推辭。”
這應聲的,是安陽縣令,鄧文迎,這位人過中年的鄧縣令有些懼內,他現在的夫人是續絃,出自書香門第,不知從何處等來遺玉名聲,遺玉居在別院這些時日,沒少得她登門拜見求字,只是屢屢遭拒,直至今日隨同鄧縣令來赴宴,才得見遺玉一面。
這會兒鄧文迎說話,他那年紀還請輕的夫人便端莊大方陪坐在一旁,眼神好奇地望著遺玉看。
“是啊,還請王妃說說說,那仙人是囑託了何事?”
鄧縣令看來人緣不錯,他一開口,下面便接連想起迎合聲,等著遺玉發話,心裡卻在猜測,這魏王妃是賣的什麼關子。
“那仙人告訴我,說是北方今犯日盲,他有一名仙友將要南來,要我善待,成則福佑一方。”遺玉面不紅氣不喘地編著慌,天曉得她夜裡夢的最多的就是李泰,至於仙人,叫她信鬼還差不多。
但她說的有模有樣,容不得人不信,何況這本就是個信神誦佛的年頭,眾人面面相覷之後,多有動容,鄧文迎又問:
“既然這樣,那仙人可又說,這位貴人是誰?”
遺玉搖頭,“沒有。”
“是男是女?”
“不知。”
席間有人爭問:“那可說什麼徵相?”
“也沒有。”
眾賓客暗皺眉頭,這沒名沒姓,又不知長相,連是男是女都摸不清楚,那怎麼找?
戴良早就坐得不耐煩,所剩不多的好脾氣一點點被磨沒有,見遺玉說了半天全是廢話,不禁笑著出聲暗諷道:
“呵呵,看來咱們安陽城是沒有福氣,享王妃這福夢了。”
遺玉瞥了他一眼,結果平卉遞給來的蜜酒沾了一小口,清了清嗓子,道:
“正是如此,我才借生辰邀請諸位前來,夢中仙人雖沒有提貴人姓名,可卻告訴我,他是來自北方,我於是聯想到最近北方遭旱,不正是仙人所說日盲之相,災民南流,說不定他那位仙友便混跡在北來的災民當中,已經到了安陽城呢。”
眾人一愣,這怎麼說著說著,就扯到了災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