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半天,遺玉總算把話帶到正題上:
”我是想,寧肯錯百,不可漏一,前日夢醒,便安排了人手在城中施捨粥飯,今日邀請諸位前來,本意就是想借諸位之力,在城中施捨,一齊來接濟北方災民,在城南荒地造舍,將他們安頓下來,萬一有幸帶到這位雲遊得仙人,得她青睞住下,造福一方,也算是為我這腹中的孩兒積德。'
遺玉說完話,下面便啞了聲音,全不見方才的逢迎附和,她也不著急,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地睥睨著滿園賓客。
安陽城就那麼大點破事,關於買賣災民,誰人心裡沒個數,她坐在上位,留意著他們此刻的神態,誰人皺眉,誰人心虛,誰人閃躲,一目瞭然。
戴了玉鐲金扣的左手輕輕撫在腹上,她目光散漫地劃過人群,不經意對上一雙似驚又怔的眼睛,挑了挑眉,便轉開目光,將縷金的酒樽放下,伸手讓平卉扶她起來。
“此事便勞煩諸位幫手了,我身子不適,先行離席,酒水還多,諸位請慢用。”
這算是強加了任務給人頭上,容不得人推拒,不理會眾人的愕然,遺玉慢悠悠走到席半,才似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半轉過身,突然變了臉,拈起一抹冷笑:
“忘了講,也不曉得是不是訛傳,我聽說城中有人亂抓災民充公,連逼良為娼的勾當都敢做。
這幾日我會派人在城中巡查,最好這話是訛傳,若不然,誰冒犯了我那北來的貴人,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一旦被我發現,莫怪我不講情面。”
丟下一句警告,她佛袖而去,留下滿座臉色或青或白的客人。
孫雷自覺地低下頭,捏著酒杯的力道發緊,別人許是不懂她這麼大費周章到底是想做什麼,他心裡卻已經有了猜測。
這女人、這女人竟是真敢插手這安陽城裡最扯不清的髒事,她竟真敢!
第三零二章 兵來將擋
這遺玉最後撂那一句,是人都不難聽出來是句威脅,於是在那之後,前來赴宴的賓客一多半都選擇了離開,整場宴會可以說是還沒開始便結束,鬧了個不歡而散。
遺玉離席,並未直接回房去歇著,而是領著一群擠眉弄眼的丫鬟逛到了都督府上的書房,一進屋,平卉便忍不住高興地嘰喳開:
“主子,您果真的夢到仙人了嗎,怎地前幾日沒聽您提過?這下可好,有仙人混在外來的災民當中,城裡那些無賴再敢亂抓人,就讓仙人好好懲治他們一番。”
遺玉笑看她一眼,扶了平霞走到書架下頭,隨意抽看著架上擺放整齊的書冊,尋找著哪本留有李泰的筆跡。
平霞也很高興,打定了主意待會兒要將這好訊息去同小迪那孩子講了,城裡要來了仙人,看那些惡人還敢使壞。
她同平卉兩人對遺玉的話是深信不疑,自是不會懷疑自家主子會扯了謊去坑騙滿園子的賓客。
只是她們兩個信得,不代表別人也都相信,這不,沒過多久,孫雷送走了客人,便一路尋到書房來。
“王妃,孫典軍求見。”
“讓他進來。”
孫雷一進門,掃了兩眼,便看到坐在露窗下的遺玉,他臉色不是很好,見屋裡都是她貼身的丫鬟,便行了禮,上前幾步,張口便是質詢:
“王妃可知,您今日之舉,實為不智。”
平卉和平霞偷偷扯著袖子,面面相覷,不知這孫典軍拉下臉,是在說哪出。
遺玉賞著窗外景色,頭也不回道:“何處不智,你且說來聽聽。”
孫雷聲音發沉,像是要將某種不知名的情緒發洩出來:
“其一,今日所到賓客,雖不及京城權貴,然也是地方上的名門望族,理當客氣,您邀客前來,自己卻遲到,讓客人久候,怠慢不禮,日後難免會落人話柄,此為不智。其二,您宴中提及夢寐,請客扶助,一說有仙人北來,一說要為小世子積德,不顧他人意願,強令諸客接濟災民,行為霸道,當為人詬病,此為不智。其三,您宴中離席,又——”
“夠了,”遺玉打斷越說越激動的孫雷,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他一句:
“我只想做對一件事,縱是我有百般不智,那又如何?”
這極其任性的一句話,讓孫雷猛地抬頭,看著那扶窗而坐的女子,腦子似有何物在叫囂著掙破,擠壓地他漲紅了額頭,暴出青筋,就在她回頭一個凌然於上的眼神當中,破繭而出。
十多年前,一場大旱,帶走了父母的性命,他十一歲那年背井離鄉,那時還有姐姐相依為命,他們一路乞討,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