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大聲道:“既然我已開了口,你想必不會拒絕?”
阿英和小竹都很吃驚,不知他這麼大聲說給誰聽。
對面一家小酒店裡坐著的一個少年慢慢轉過臉,赫然就是秦中來。
這位君子已憔悴得像個浪人,但滿身正氣依然。
他看著鄭願,點了一下頭,但沒有出聲。
君子一諾,五嶽為輕。
秦中來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鄭願沒有問,秦中來也沒有說。
他們已絕交,他們已不再是朋友。
但 秦中來仍然答應了鄭願的請求。
阿英和小竹也走了,隨秦中來去了金陵君子廬。
鄭願鬆了口氣,頓時覺得滿身輕爽。
他的確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現在就可以開始做這些事情了。
他沒有回客棧,也沒有回城。
他向北而行,走得很灑脫,也很輕快。
就好像他連一點心事也沒有。
黃昏時分,宋捉鬼扶著個醜八怪女孩住進了萊州城外的“荷花客棧”。
夥計和客人們都偷笑,這兩個醜八怪算是醜到一塊兒去了,誰也別嫌誰。
醜八怪女孩叫宋捉鬼“醜鬼”,宋捉鬼稱她為“醜丫頭”,誰聽了都吃驚。
兩個醜八怪同住一間房,自然也合情合理。至於兩個醜八怪在房裡做什麼,誰都猜得出來。
高大小姐神情有點呆呆的,顯得很溫馴,她從未如此溫馴過。
宋捉鬼叫她吃藥,她就吃藥,讓她打坐,她就打坐,聽話得要命。
但她總會一個人獨自流淚,默默飲泣。
宋捉鬼一有空就勸她、開導她,希望她想開些,莫要將所有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高大小姐只是聽,不發表任何意見。
高大小姐今天依然很乖。
宋捉鬼出去轉了半天,回來時天已二更,高大小姐早已抹乾了淚眼。
宋捉鬼進門就嘆氣,道:“濟南 孟嘗公子也出事了。”
高大小姐不吭聲。
宋捉鬼道:“據說也是走火入魔。”
頓了頓,又道:‘’好像是同一個‘鬼’搗的鬼。”
高大小姐木然坐著,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宋捉鬼打住話頭,看著她,柔聲道:“吃藥沒有?”
高大小姐點點頭,其實她沒有吃。
宋捉鬼道:“打坐過了嗎?”
高大小姐根本沒打坐,但她仍然點頭。
宋捉鬼卻很相信她,吁了口氣,嘆道:“睡覺吧。”
說完他已開始打哈欠,伸懶腰,然後他就坐在椅中睡著了。
高大小姐卻漸漸有了活氣,她眼中開始放光。
她輕手輕腳溜下床,溜向開著的視窗。
宋捉鬼忽然從椅中消失,出現在她面前:“醜丫頭,你給我省點事好不好。”
高大小姐僵住。
宋捉鬼苦笑道:“就算幫幫我的忙好不好?讓我好好睡上一覺行不行?”
高大小姐突然發怒了,尖叫起來:“我要報仇!你放我走,你這醜鬼!”
宋捉鬼道:“就憑你這幾下子?”
高大小姐又捶又打,又哭又罵:“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宋捉鬼捏住她雙腕,沉聲道:“現在我做主,我當然要管。”
他將她扔回床上,關上窗子,又走回椅中,接著睡覺,很快就又打起了呼嚕。
又是一個黃昏。
雨後的黃昏,寧靜、清新、溫爽、恬靜。
朱爭凝視著窗外的暮色,凝視著即將黯淡的殘霞,凝視著樹葉上即將乾涸的水珠。
他的生命之路,豈非也已走到了盡頭?
若若嘆著氣,揉著昏花的老眼,喃喃道:“天要黑了。”
朱爭嗯了一聲,沒有回頭。
若若又道:“小仙走了這麼多天了,一點音信也沒有。”
朱爭淡淡地道:“最好永遠沒有。”
若苦唉聲嘆氣地搖著頭,嘟嚷道:“聽說小願兒也過得不好,媳婦走了,孤家寡人的,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朱爭輕輕一嘆,微笑道:“除了他自己,誰也休想要他的命。”
若若有點緊張了:“你是說他會想不開?····不會的,願兒這孩子從小就開朗得很,他不會看不開的,不會的,我曉得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