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木禮子腦中海闊天空的思緒,依然用一成不變的平淡口吻說道,“森內老師涉嫌譭棄寄給自己的那封舉報信,對此您當時是怎麼想的?”
“因為寄給森內老師的舉報信已經來到電視臺,我當然認為事實就是這樣的。”證人柏木則之此刻略微恢復了平靜。
“那您是否想過,森內老師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或者正相反,您認為森內老師是個難免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當時,我還顧不上考慮這些。”
“津崎先生對此作出過解釋嗎?”
“津崎先生說,森內老師明確否認自己譭棄過舉報信,而津崎先生也相信她的話。”
“森內老師譭棄舉報信之事公開後,您和森內老師見過面嗎?”
“在最初的交談中,她否認自己譭棄過舉報信。後來我跟她沒再見過面,因為事情鬧大後,森內老師就離職了。”
“有沒有和她透過電話或寫過信?”
“沒有。”
“那麼,您現在又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對我而言,重要的是舉報信內容的真偽。至於森內老師是否譭棄過舉報信,跟我毫無關係。”他低聲補充道,“我也覺得森內老師很值得同情,可是……”
柏木則之仰望著井上法官,然後掃視一遍陪審員們。
“很遺憾,校方採取了家醜不可外揚的態度,想方設法隱瞞舉報信的存在,使我和我妻子深受其苦。既然隱瞞得如此之深,那卓也的死會不會真的有問題。我們擔心,之前我們輕易認定卓也是自殺的,是否真的犯下了大錯。”
陪審員們全都低下頭逃避證人的視線。勝木惠子不停地咬著自己的手指甲。
“詢問結束,”神原辯護人坐了下來。聽眾們屏息凝神,全都鴉雀無聲。
藤野檢察官翻看著手邊的檔案,一臉苦悶的表情和她十五歲的年紀極不相稱。
然後,她站起身來,面向會場深鞠一躬。重新抬起頭時,她臉上的表情已緩和了許多。
“請問,在得知這封舉報信之前,您有沒有聽說類似的傳聞,說卓也的死不是自殺,而是和他人有關?”
“沒有。聽說學校裡曾經有過這樣的傳聞,不過並沒有傳到我們耳朵裡。”證人的語調已經恢復到平靜和緩的狀態。
“有沒有人私下來告訴你們?”
“沒有。”
佐佐木禮子眯起眼睛。事到如今她才剛剛想到,正如獨來獨往的柏木卓也,他的父母也同樣孤立。孩子在學校生活中一旦被孤立,父母在家長中也同樣會受孤立,會因此失去與外界聯絡的管道,無論是好是壞,重要還是無關緊要,任何資訊都很難傳到他們耳朵裡。
“柏木先生您自己是否有過類似的懷疑?”
沉默片刻後,柏木則之答道:“沒有,不過……”
法庭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我倒是想到過,卓也或許並非是由於強烈的自我意志而自殺的。”
藤野檢察官偏了偏腦袋:“您的意思是,那可能是一場事故?”
“不,不是。呃……該怎麼說才好呢。”一隻手捂住臉,證人弓起身子,“剛才我好像說過,卓也這孩子和死亡的親和性比較高。”
“是的,您說過。”
“他會對死亡感興趣。在懼怕死亡的同時,也被死亡深深吸引。這可不是我一廂情願,那孩子確實做過令父母膽戰心驚的事,譬如爬上屋頂,或閉著眼睛騎腳踏車。”
神原辯護人的臉上顯出極大的興趣,甚至遠遠超過正在作交叉詢問的檢察官。
“有一次去親戚家玩,我們稍不留神,他就翻到了陽臺圍欄的外側。那時他還沒轉學,是小學二三年級的時候吧。”
“您當時一定嚇壞了吧?”藤野檢察官說著,露出了和年齡相稱的表情。
顯露少女姿態的檢察官讓柏木則之證人迴歸家長的身份。他像是要安慰檢察官似的微笑著回答:“是啊,我們嚇壞了。我趕緊跳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進屋裡,還狼狠罵了他一頓。他本人似乎根本沒當一回事,說是隻想感受一下站在那裡的感覺。”
他臉上和善的微笑立刻就消失了。
“可是,去世時的卓也已經長大了。他會在雪夜跑到空無一人的教學樓樓頂,站到鐵絲網護欄外頭去體驗那種感覺嗎?”
柏木則之自言自語著,又搖了搖頭。
“可是我又懷疑,那孩子會不會真的想做類似的事?半夜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