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龍早就下令:牲口們過不去沼澤地,就把牲口背上的東西拿下,讓牲口就地滅亡。
人們知道該拿什麼不該拿什麼。義工該拿槍支彈藥,報務員該背電臺,醫生該背救急箱,兩名義工還幫忙扛發電的小型發電機,技術員該拿資料和經緯儀。有些東西是不離身的,如義工的槍,技術員的經緯儀,報務員的電臺,醫生的救急箱,人在東西在;東西不在,人都沒有必要存在。
這是鐵的紀律。雖然,他們不是一支部隊,但在特殊環境裡,他們必須實行部隊的紀律。
於是,探險隊的身後淤泥裡就出現了站於待斃的三十多頭黃牛和十多匹馬。因為,陷於淤泥中的牲口,只有死路一條。
探險隊裡將沒有一頭牲口。探險隊從此再不能叫黃牛隊,但可以叫作叫花子隊:男人們長髮長鬍子上沾著泥巴,身上的爛衣破褲用鐵絲捆著,肩挑背扛相互攙扶搖搖晃晃地走路……
女人們也不能打扮化妝,臉上黑不溜秋,身上破爛不堪。如果他們突然出現在大街上,人們一定會大聲呼叫:“神農架野人群進城了!”
羅巴的大灰馬跪下再也站不起來,這是隊伍裡的最後一頭牲口。羅巴深情地吻了一下它的頭,取下一捆測繪標材,扛著走了。馬背上還剩下一件皮袍和一把羌笛。每當探險隊休息時,羅巴就用那羌笛吹唱哀豔的曲調,是思念失蹤的義女?還是訴說螺圈套無人區裡的艱辛?或者兩者都有?人們不得而知。探險隊員明白,羌笛是遠古高原之物,螺圈套聯通青藏高原,因此音樂也有高原蒼涼的痕跡,所以,羅巴吹奏高原的羌笛不足為怪。這時,羅巴不得不把他心愛的羌笛扔下,用有限的力量,背扛重要的測繪標材,叫人看了十分感動。
曹東方看見羅巴的舉動,扔下自己肩上的行軍大揹包,走到陷於淤泥裡的灰馬跟前,背上羅巴的皮袍,拿起那把蒼老的羌笛。
挑著炊具和幹牛糞的高長貴搖搖晃晃地走來,曹東方便扶著他向前一起走著。
高長貴肩上,還挑著趙指導員的頭顱和方工湖爆炸現場的泥土。趙指導員的頭顱放在方工湖爆炸現場的泥土裡,因為,那都是英雄不朽的靈魂。
神女和澗樹的分析是正確的,趙指導員的頭顱的確是李大隊長命令割下的。因為,不這樣做不好向家屬交待。
高長貴肩上挑著的頭顱包裹格外顯眼,震懾人心。
揹著救急箱的劉醫生走到高長貴跟前,對他說道:“累吧?”
高長貴說:“不累。”
劉醫生說:“累了就說累了,千萬別硬撐著,整出病來不得了啊!這裡不是我發揮醫術的地方,你看,就這半箱救急藥品。”
高長貴說:“我現在還好,劉醫生也要注意身體啊!你們女同志跟著我們大男人到螺圈套無人區探險,的確不簡單。”
劉醫生說:“謝謝你的關心。”她看到高長貴肩上挑著的頭顱包,思緒立即回到那個不堪回首的夜晚。
那天,負責軍事的趙指導員突然喊肚子痛,痛得只在地上打滾。經過劉醫生的診斷,認為是急性闌尾炎發作,需要作手續。這麼一個常見病,在醫院裡處理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到了螺圈套無人區,就是一個大事情。
劉醫生經過仔細思考,決定只能採用保守療法,即吃藥消炎。因為在嚴重缺氧的螺圈套無人區土法上馬動手術,成功的機會幾乎為零。劉醫生的想法得到李大隊長和曹副大隊長的同意。誰知兩天後,趙指導員終於離開了大家,估計是急性闌尾炎引發腹膜炎導致死亡。
為此,劉醫生長期感到內疚不已,一隻情緒低落,默默無語。雖然,她心裡老想到“愛莫能助”這個詞,但作為一個醫生,這麼簡單的病竟然導致喪命,使她痛苦不堪,終身難忘。因為劉醫生是個知識分子,自尊心強,別人說什麼也懂,而且,還擔任探險隊裡的心理輔導,所以,負責心理療傷的曹副大隊長沒有給劉醫生特別的做工作。因此,劉醫生忍受著比別人更多的心理折磨。
曹東方意識到,有一個人是必須要談的,別看他個子大,不言語,其實,內心的想法很多很痛苦。這個人就是高長貴。
曹東方逐漸走到大個子高長貴跟前,說:“有件事還是想和你談一談。”
高長貴說:“是為到你們單位參加測繪工作不成的事嗎?”
曹東方說:“是的”。曹東方明白,人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越是需要溝通。如果不溝通,不知道探險隊員的心理活動,就有可能出大事情。
高長貴說:“我的老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