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肅年的表情很冷淡,他一貫如此。任哪一個瞭解他的人看見了,都不會大驚小怪。
但其實很少有人知道,程肅年以前的性子還算活潑,並不像現在這樣又沉又冷。
徐襄第一次見到程肅年,是在他十七歲那年。
當時他們周圍是一群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個個都是網咖混出來的,要麼又宅又悶,要麼又痞又混,雖說都挺窮,但抽菸喝酒染頭,誰也落不下,活像一群不法分子。
只有程肅年和他們不一樣,程肅年白白淨淨,像個校草,走在路上有女生追著送情書的那種。
徐襄是貧苦家庭出身,小地方來的,他自小學習成績不好,留在家鄉那邊沒什麼出路,來打職業相當於擺脫泥潭,能靠自己拼出一條前途。
——雖然這“前途”在當時的很多人眼裡等於自甘墮落。
程肅年就是一個“自甘墮落”的人,他竟然放棄考大學,從北方跑到上海來,把一輩子砸到電競上了。
徐襄覺得這小子未免太天真,一看就沒吃過生活的苦,才會把夢想看得那麼重。
徐襄當然也熱愛電競,但他身無長處,渾身上下除了擅長打遊戲挑不出第二個優點,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他會毫不猶豫地奔向更光明的那條路,而不是像現在,每天都憂心能不能打進正規職業賽、怕明天就被房東趕走,交不起網費、吃不飽飯。
徐襄和程肅年在網咖相識。
當時,程肅年初來上海時加入的遊戲戰隊黃了,他成了孤家寡人一個,找不到下家。
徐襄和他遭遇了差不多的情況,兩人有共同話題,聊得很投機,經常一起雙排。
那時的程肅年比現在話多,可能因為年紀小吧,壓力太大,忍不住想找人傾訴,而在他眼裡,和自己做同一個職業的同齡人,當然是最容易相互理解的“知己”。
程肅年把徐襄當成知己,和他無話不談,包括開心的、難過的、忐忑的……那些想對父母訴苦卻不敢聯絡家裡的少年心事,徐襄被灌了一耳朵。
後來他們一起組建了蠍子戰隊,程肅年心比天高,他說:“我們要把蠍子發展成全中國最好的職業俱樂部。”
程肅年把這當成自己的事業,甚至可以說,這是他一生的至高理想。
徐襄也很在意,但徐襄在意的點和程肅年不太一樣。
徐襄沒有那麼高的心氣兒,他其實很謹慎很怕輸,他在電競領域得來的一切、程肅年給他描繪的藍圖,是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
他不想失去,他希望自己能越走越高,永遠不要回到當初那個窮苦的世界裡去。
與這一點相比,理想是第二位。
但當時程肅年對徐襄的性格認識不夠深刻。
徐襄其實是自卑的,在繁華的上海里自卑,在程肅年面前自卑,他看所有人都比自己好,所以他想表現得更好、更招人喜歡。
他珍惜自己得來的一切,努力經營形象,和程肅年的交情也越來越深厚。
幸運的是,天賦眷顧了他們,如今的國服第一ad和國服第一輔助,當初只是兩個鋒芒初現的無名小輩,他們帶領蠍子一路披荊斬棘,把一窮二白的蠍子打成為了那一年最耀眼的新秀戰隊。
有幾個老闆想買下蠍子,程肅年不肯賣。
在這一點上,他和徐襄第一次出現意見分歧。
徐襄認為,賣了也不會影響什麼,只不過是給蠍子換了老闆而已,比賽依然是他們自己打,而有了充足的資金之後,戰隊才會有更好的發展,不像現在,要什麼沒什麼,連訓練賽都只能在網咖打。
他說的有理有據,但程肅年的眼光更長遠,他們無法達成統一意見,最後是徐襄暫時妥協。
這個矛盾並沒有影響蠍子的成績,他們勢如破竹,以上海城市賽冠軍身份,一路打到月亮杯總決賽。
程肅年很興奮,他以為拿下月亮杯冠軍,今晚就是他輝煌人生的。
他終於可以給家裡打電話,他可以自豪地告訴媽媽:“我拿到了獎盃,我拿到了一大筆獎金,我馬上要進入epl,成為正式的職業選手了。”
可惜,命運總愛捉弄少年。決賽還沒開始,程肅年先接到了家裡打來的電話。他媽告訴他,讓他趕快回家,他爸突發急症,讓他回來見最後一面。
程肅年僵立好久沒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比賽已經快要開始了,他腦子裡一片空白,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徐襄求救:“我家裡出事了。”
當時徐襄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