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只是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傷有些病,我也是治不好的......就像是——”
他不說了,我跟著指指自己,接著他的話道,“我嗎?”
他舒展了眉頭,宛若春風,把那些草藥分開裝好了,才慢慢答了一句。
“對,就像是你。”
“為什麼說我是治不好的?”
他悠悠道,“因為錢啊。”
一時被他說得愣住,這個字眼,從他口裡冒出來,半點人間的煙火氣都沒有。
“錢?”
“對,就是錢,”他回過頭來,認真地道,“什麼樣的病就有什麼樣的價錢——你的病代價太大,我不能治,也——不敢治——”
南星卻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冷冷插了一句,“你怕我們銀兩不夠買你的藥麼?”
他淡淡看南星一眼,“我的藥從來不收銀兩的——誰說那些銀子是用來買藥的?”
南星冷笑道,“不是買藥,還能買什麼?”
他眼眸一轉,撣撣袖子,微微一笑。“啊,那是買命的——”
我們都一怔。
他摸摸那匹馬,指指我,接著笑道,“要治她的病,很簡單啊,只要殺了一個人,包她病痛全無,什麼病都馬上好了——要救人不難,殺人卻是費力氣的,總該多收些報酬,你們說,對不對?”
南星眼睛漸漸亮了,我卻大嘆糟糕。果然他臉上慍色全去,半晌,居然對那人一揖,正色道,“謝先生指點。”那人似乎說得無心,南星卻是真的上了心了。哪裡來的惡毒郎中,分明是知根知底的,唆擺人的功夫一流,話說得不明不白,但如南星和我,一句話不用說完就能揣摩其意了——分明是要南星去殺了那“一個人”!所謂的“那一個人”是誰,還用得著說麼?
那人也未回頭,似乎就知道我面色不好看,適時加了句,“指點?我可沒指定你殺誰——所以,這事,不關我的事,剛才插嘴,也只是一時多事。我說了,她這病,我治不好,也是真的不敢治的——”一個尾音,漸漸淡遠,他走得隨意灑然,寬大的袍袖於風中收斂起合,當真有幾分“吳帶當風”之感。
我和南星兩個,一齊沉默片刻。然後一起抬頭。
“你能不能不要......”
“你能不能不去——”
兩句除了尾字連口吻都毫無差別的問話。
一句我問他。
一句他問我。
我不要他為我殺人,他不要我為他得罪朝廷。
雖然都沒有問完,但彼此要說什麼,都很清楚了。
南星嘆口氣,道,“看來,事情解決之前,你我之中,沒有一個願意出城的——”
“那就更行其事,各走其道吧,”牽過韁繩,微微一笑,“我們就定十天——十天之後,無論事成與否,都要立刻走,誰也不準反悔,好不好?”
“姑姑連地方兵力調置所需的時間都算準了——”他目光一亮,“十天之內,這城裡將是一盤散沙,最方便行動——那便十天——”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我一眼,若有所思狀,“互不干涉——”
六 顏如草
這日黃昏,大搖大擺地住入了燕成客棧。要的是幾十兩銀子一宿的天字號房,一到晚飯時間,稍作收拾,下了樓來,頓時驚詫了一整個大堂的人。不理別人目光皺皺眉,袖子一甩,“這裡怎麼這麼多灰塵!”這話故意提高了聲音。本來就引人注目,如此一來,更是引得人都回頭來看。
跑堂的呆怔了很久,手忙腳亂過來幫忙擦桌子抹椅子,卻被南星瞪了一眼他那灰灰黃黃的帕子,手伸了出來,不知道擦好還是不擦好。用眼色叫他站一旁去,自己和南星揀了最顯眼的一張桌子坐下,柔聲道,“星兒,要吃什麼,只管叫——”
眼尖地看見南星額上青筋突起,一件碎花帶金小夾襖,穿在他身上,合身得驚人,活脫脫一個小美人兒,只是眼色兇狠了些。
滿意地看看自己——做工精緻的漾白公子衫,九色冠,竹骨描金扇一把,神態動作照搬秦詩——南星若扮演的是嬌滴滴的富家小姐,我扮的就是多金風流的紈絝子弟。
那跑堂的卻不識相,陪笑道,“這位爺和小小姐有眼光了,蘇浙美食天下聞名,小姐叫得出名兒的,我們這兒都能有——令千金要些什麼,儘管說——”
這一句“令千金”一出,南星的臉色頓時又沉下幾分,我忙湊過去,按住他要拍桌子的手,幾乎笑出聲來,“能怪別人麼?看我們這兩張臉,別人家自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