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部分(2 / 4)

小說:名利場 作者:鼕鼕

母馬,我是個傻瓜,我說一百鎊,少一個不賣。勃耳芬卻很值錢,可是你最好在這兒賣掉它,我欠英國的馬商好些錢,所以我不願意把它帶回英國去賣。將軍給你的小馬也能賣幾文,這兒又不是倫敦,沒有馬行賬單等著你。”羅登說到這裡笑了一下,他又說:“我的衣箱是花了兩百鎊買來的——我是說我為它欠了兩百鎊。金釦子和酒合起來也值三四十鎊。太太,把這些到當鋪當了它,還有別針、戒指、金鍊子、表和其餘的零星小東西也當掉好了。買來的時候真花了不少錢呢。我知道克勞萊小姐買錶鏈跟那滴答滴答的東西就花了一百鎊。唉,可惜從前沒多買些酒和金釦子之類的東西。愛都華滋想把一副鍍銀的脫靴板賣給我;本來我還想買一個衣箱,裡面有銀子的暖壺,還有全套的碗盞器皿。可是現在沒法子了。有多少東西,作多少打算吧,蓓基。”

克勞萊上尉一輩子自私,難得想到別人,最近幾個月來才做了愛情的奴隸。他離家之前忙著安排後事,把自己所有的財產一樣樣過目,努力想計算它們究竟值多少,萬一他有三長兩短,他的妻子究竟可以有幾個錢。他用鉛筆把能夠換錢撫養寡婦的動產一項項記下來,看著心裡安慰些。他的筆跡像小學生的,一個個的大字寫著:“孟登①造的雙管槍,算他四十基尼;貂皮裡子的騎馬裝,五十鎊;決鬥用的手槍(打死馬克上尉的),連紅木匣,二十鎊;按標準定製的馬鞍皮槍套和馬飾;我的敞車”等等,這些他都傳給利蓓加。

①孟登(Monton,1766—1835),英國有名的槍炮工人。

上尉打定主意要省錢,穿的制服和戴的肩飾都是最舊最破爛的。他把新的留給撇在後方的妻子——說不定是他撇在後方的寡婦——照管。從前他是溫德莎和海德公園有名的花花公子,如今上戰場打仗,帶的行囊竟和普通軍曹用的那麼簡陋,嘴裡喃喃吶吶,彷彿在給留在家裡的妻子禱告。臨走的時候他把她抱起來,緊貼著他自己撲撲跳動的心,好一會才鬆手放她下來,然後紫漲了麵皮,淚眼模糊的離了家。他騎馬傍著將軍;他們的一旅騎兵在前面,他們兩個緊緊跟在後面。羅登一路抽著雪茄煙不言語,走了好幾里路以後才開口說話,不捻鬍子了。

在前面已經說過,利蓓加是聰明人,早已打定主意,丈夫離家的時候不讓無謂的離愁別恨擾亂自己的心境。她站在視窗揮著手跟他告別,到他走掉以後還向外面閒眺了一會兒。

教堂的尖頂和別緻的舊房子頂上的大三角樓剛在朝陽裡泛紅。她整夜沒有休息,仍舊穿著美麗的跳舞衣,淡黃的頭髮披在脖子上,有些散亂了;勞乏了一晚晌,眼圈也發黑。她在鏡子裡端相著自己說道:“多難看!這件粉紅衣服把我的臉色襯得死白死白的。”她脫了粉紅衣服,緊身裡面忽的掉出來一張紙條;她微笑著撿起來鎖在梳頭匣裡。然後她把跳舞會上拿過的花球浸在玻璃杯裡,上了床,舒舒服服的睡著了。

到十點鐘她醒過來,市上靜悄悄的。她喝了些咖啡,覺得很受用,經過了早上的悲痛和勞乏,咖啡是不能少的。早飯以後,她把老實的羅登隔夜算的賬重溫一遍,估計一下自己的身價。通盤計算下來。就算逼到最後一步,她還很能過日子。除了丈夫留下的動產,還有她自己的首飾和妝奩。她們初結婚時羅登在她身上花錢多麼大方,前面不但已經提起,而且稱讚過一番。除了羅登買給她的東西和那小馬,德夫託將軍還送給她許多值錢的禮物。他把她當天上人一樣供奉,甘心做她的奴才,送給她的東西之中有一位法國將軍夫人家裡拍賣出來的開許米細絨披肩和珠寶店裡買來的各色首飾,從這上面可以看得出那位對她拜倒的將軍又有錢又有眼光。至於鐘錶呢——也就是可憐的羅登所謂的“滴答滴答的東西”——屋子裡有的是,的的答答響個不停。有一夜,利蓓加提起羅登給她的表是英國貨,走得不準,第二天早晨馬上就收到兩隻表。一隻是勒勞哀牌子,殼子上面有珮玉,鑲得非常漂亮,連帶還有一條錶鏈。另外一隻是白勒葛牌子①,嵌滿了珍珠,只有半喀郎那麼大。一隻是德夫託將軍買的,另外那一隻是喬治獻勤兒送給她的。奧斯本太太沒有表,可是說句公道話,倘若她開口要求,喬治也會買給她。在英國的德夫託太太也有一隻舊錶,還是她母親的東西,把它燒燙了暖暖床鋪,當作羅登所說的暖壺那麼用,倒挺合適。如果霍威爾和詹姆士珠寶店②把買主的名單發表出來,好些人家的太太小姐準會覺得大出意外。如果這些首飾都給了買主合法的妻子和女兒,那麼名利場上的良家婦女不知道會有多少珠寶首飾。

①勒勞哀(Julien Ler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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