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她當著孩子的面誇獎他,說他長得好,比從前大有進步了,可惜他妹妹們的相貌都還不及他一零兒。她盤問下來,發現詹姆士住在旅館裡,一定要請他住到家裡來,叫鮑爾斯立刻把詹姆士·克勞萊先生的行李取來。她雍容大度的說道:“聽著,鮑爾斯,把詹姆士先生的賬給付了。”
她得意洋洋的瞧了畢脫一眼,臉上的表情著實頑皮。那外交官妒忌得差點兒一口氣回不來。他雖然竭力對姑媽討好,老太太從來沒有請他住在家裡,偏偏這架子十足的小鬼剛一進門就能討她喜歡。
鮑爾斯上前深深一躬,問道:“請少爺吩咐,叫湯姆士上那家旅館去取行李?”
詹姆士霍的站起來慌慌張張的說道:“噯喲,還是我自己去取。”
克勞萊小姐問道:“什麼?”
詹姆士滿面通紅答道:“那客店叫‘湯姆·克里白的紋章’①。”
①克里白是平民的名字,而且開客店的不可能有家傳的紋章。
克勞萊小姐聽了這名稱,哈哈大笑。鮑爾斯仗著是家裡的親信舊傭人,也便衝口而出,呵呵的笑起來。那外交官只微笑了一下。
詹姆士看著地下答道:“我——我不認識好旅館。我以前從沒有到這兒來過。是馬車伕介紹我去的。”這小滑頭真會搗鬼!事情是這樣的:隔天在沙烏撒浦頓郵車上,詹姆士·克勞萊碰見一個拳擊家,叫做德德白萊城的小寶貝,這次到布拉依頓和洛丁地恩城的拳師交手。那小寶貝的談吐使詹姆士聽得出神忘形,就跟那位專家交起朋友來,一同在上面說的那家旅館裡消磨了一個黃昏。
詹姆士接著說道:“還是——還是讓我去算賬吧。”他又謙讓了一下說:“不能叫您破費,姑媽。”他的姑媽見他細緻小心,笑得更起勁了,揮揮手說:“鮑爾斯,快去付了錢,把賬單帶回來給我。”
可憐的老太太,她還矇在鼓裡呢!詹姆士惶恐得不得了,說道:“我帶了——帶了一隻小狗來,還得我去領它來。它專咬聽差的小腿。”
他這麼一說,引得大家都鬨笑起來。克勞萊小姐跟她侄子說話的當兒,吉恩小姐和布立葛絲只靜靜的坐著,這時也掌不住笑了。鮑爾斯沒有再說話便走了出去。
克勞萊小姐有意要叫大侄兒難受,對這個牛津學生十分客氣。只要她存心和人交朋友,待人真是慈厚周到,恭維話兒說也說不完。她只隨口請畢脫吃晚飯,可是一定要詹姆士陪她出去,叫他坐在馬車的倒座上,一本正經的在峭壁上來回兜風。她說了許多客氣話,引用了許多義大利文和法文的詩句,可憐的孩子一點也不懂。接著她又稱讚他有學問,深信他將來準能得到金獎章,並且在數學名譽試驗中做優等生。
詹姆士聽了這些恭維,膽子大了,便笑道:“呵,呵!怎麼會有數學名譽試驗?那是在另外一家鋪子裡的。”
老太太道:“好孩子,什麼另外一家鋪子?”
那牛津學生油頭滑腦的答道:“數學榮譽試驗只有劍橋舉行,牛津是沒有的。”他本來還想再和她說些知心話兒,哪知道峭壁上忽然來了一輛小車子,由一匹上等好馬拉著,車裡的人都穿了白法蘭絨的衣服,上面釘著螺鈿釦子。原來是他的朋友那德德白萊城的小寶貝和洛丁地恩城的拳師,帶著三個朋友,看見可憐的詹姆士坐在大馬車裡,都來和他招呼。天真的小夥子經過這件事情,登時洩了氣,一路上閉著嘴沒肯再說一句話。
他回到家裡,發現房間已經收拾整齊,旅行袋也開啟了。如果他留心看一看,準會注意到鮑爾斯先生領他上樓的時候繃著臉兒,又像覺得詫異,又像在可憐他。可是他全不理會鮑爾斯,一心只在悲嘆自己不幸到了這麼倒楣的地方,滿屋子全是老太婆,絮絮叨叨的說些義大利文和法文,還對他講論詩文。他叫道:“哎喲喲!這可真叫我走投無路了。”這孩子天生靦腆,最溫和的女人——哪怕是布立葛絲那樣的人——只要開口和他說話,就能叫他手足無措。倘若把他送到愛弗笠水閘讓他跟駁船上的船伕打交道,他倒不怕,因為他開出口來全是粗話俗語,壓得倒最粗的船伕。
吃晚飯的時候,詹姆士戴上一條箍得他透不過氣的白領巾。他得到很大的面子,領著吉恩小姐下樓到飯廳裡去,布立葛絲和克勞萊先生扶著老太太跟在後面,手裡還捧著她常用的包兒、墊子和披肩這些東西。布立葛絲吃飯的當兒一半的時間都在伺候病人和替她的胖小狗切雞肉。詹姆士不大開口,專心請所有的小姐喝酒。克勞萊先生向他挑戰,要他多喝,他果真把克勞萊小姐特地命令鮑爾斯為他開啟的一瓶香檳酒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