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元府上下也是有夠亂的了。元大人身體欠佳,那位姨太太又整日瘋瘋癲癲尋死覓活的。”嶽榴仙也介面道。
“何大,去叫何二炒把新鮮的冬芥菜,少放油;再要一碟麻油拌豆腐,還有雞炒個糟冬筍。”桃三娘一邊吩咐著,一邊把手上鐵釺子烤好的肉撥到碟子上給他倆人端過去:“元府少爺的頭七不是早就過了麼?”
“但府上的人商議過。好像要做到‘三七’才能完,唉!那孩子我們上次還見過,機靈可愛的,怎麼就沒了。”嶽榴仙道。
“來,吃這肉還得喝上熱熱的黃酒才好。”桃三娘又拿錫壺給他們倒酒。
我蹲在炭火邊,用鐵釺子去撥一下燒紅的炭,濺起幾點小火星,好像有點困了,想睡。
“三孃的手藝太絕了,每次來還都有不一樣的新菜!”陳長柳拿起筷子夾肉送進嘴裡:“聽說元大人還特別喜歡吃三娘你做的飯菜呢!”
桃三孃的臉上帶著毫不在意的淡笑,又忙著去招呼另一桌客人,我覺得無趣,天氣又太冷,還是早點回家的好。
正想向桃三娘道辭,忽無意中聽得陳長柳和嶽榴仙二人說話,陳長柳似有些感概:“元大人一生在朝為官多年,也是顯赫有名,結交天下,可惜如今,確是晚景未免淒涼。”
嶽榴仙掩嘴笑道:“今日我看那白衣少年,小小年紀倒還是謙恭知禮,與著元管家一起,迎會周到,聰明靈透,不是據說也深得大人所愛麼,也許大人就將他收為義子了……”
“你小聲點!別亂說。”陳長柳連忙止住她。
嶽榴仙只是笑,我看她對元老爺似乎並不十分恭維,話中彷彿還有別的意思,但我沒聽很懂,不過她口中的白衣少年,應該就是春陽吧。那位元少爺死去到現在已經過了九天了,但他的喪事似乎還沒辦完,也是,像元府那麼聲名顯要的官家,必定是這樣行事作派的。
不知是不是旁的客人也聽見陳長柳二人的談話,便也在那裡低聲聊起來,一個男子道:“聽聞元府向來是最寬厚待下的,丫鬟奴才也不輕易打罵,可這次小少爺跟元大人那個貼身的小童兒玩耍竟摔死了,好像那童兒還關著呢,元大人現在恐怕還騰不開手,卻不知道元大人會如何發落?”
另一個人笑答:“其實早打死了埋了,你都不知道呢。”
“不可能!我一堂弟跟元府上採辦很熟,他們常一塊吃酒,什麼事他們不知道?”那人冷哼道。
“嘁!”那人發出一聲不屑的笑,正好李二來給他們上菜,兩人就低頭去專心吃菜了。
我覺得心裡有點難受,說不出的滋味,桃三娘正好走過來,我就跟她說一聲我先回家了,就走了。
竹枝兒巷裡風呼呼地吹,巷子深處看起來黑憧憧的。我不自禁打了個冷顫,趕緊跑回家去。
“聽說了嗎?元府昨晚又死了個丫頭!”
“聽說了,怪嚇人的!是三姨太身邊的丫鬟吧?一大早被發現飄在池子裡的。”
“哎,也太邪門兒了!莫不是那三姨太發了瘋病把丫鬟推下去的。”
“別瞎猜,三姨太身邊不是好幾個人看著嘛,夜裡還那麼多上夜的家丁,推個人到水裡,也能聽到啊。”
“也是……”
我正要出門去給人送一對棉鞋去,不經意卻聽到街上人這麼說,怕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春陽和夏燃犀一天還在元府,那府裡恐怕就一天也不得安寧的,怎麼又死一個人了?
我抱著包袱獨自順著柳青街走過去,這個方向也是去元府的,不過我是到生藥鋪去,給譚大夫送的鞋子。
不曾想,藥鋪裡竟有人哭天喊地亂成一團;只見一個穿著藍灰襖子的女人在那嚎啕大哭著:“娟兒!娟兒啊!你怎麼就死得不明不白啊……”旁邊好幾個男男女女對她不住勸,卻也勸不住,但我看她只喊了沒幾聲,倒抽著幾口氣,居然翻著白眼就昏過去了,譚大夫手上還拿著針,我站在藥鋪門口看著他們,像是這女人來的時候就是昏著的,也是這些人抬她來的,譚大夫施針剛把她治醒,她又大哭大喊,結果又昏過去了。
做生藥鋪跑腿,又與譚大夫是叔侄親戚的後生譚承這時從外面回來,看見我站在這裡:“咦,小月妹妹怎麼來了?”
“噢,我給譚爺爺送補好的棉鞋。”我讓他看我手裡的包袱。
“哎,那你先進來坐吧,這裡風口冷,待我叔忙完了這會子。”譚承帶著我進去。
我小聲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